第十七节 渡棋行道(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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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转“变局”的迷雾比第一转剧烈许多。

只见烛火一阵摇曳,他们甚至听到棋盘上传来了轻微的滋滋声。待到迷雾飘散,对弈的二人俱是感觉一阵过电般的抽痛。

再看那棋盘上,不仅河流大幅改道,还腾起了阵阵黑烟。这一轮青池的“爱”子与烛公子的“老”子,竟然同时被一条幽深的新水道消解了。那两枚棋子不是退回,而是彻底地在他们眼前消失于水道中。

“竟然是……传说中的地脉吞子!”烛公子惊愕道,“灵局七子,宛如七魄。凡遇上吞子,便有一处魂魄被拘锁,直到棋局完整终结才可释放。”他请敲着台面,“看来这一局……是不得不下完了。”

而此时,原本在阴影中打盹的零,也终于微微掀开了眼帘。

*

这一转的结果相当惨烈。墨玉棋盘上水流鼎沸。烛公子的三步一吞,一进,一停;而青池是一吞两停,两轮合计只有两步。但是烛公子的步法显然老辣得多,恐怕在第三转之前便可以收局。

“中盘……为大运。”因为“吞子”的缘故,烛公子稍有些气虚,但受到稀有棋局的鼓舞,精神更加振奋。“生老,祸福,爱憎,执着七子中,如今你已行了六子,唯独剩下‘执’。这种情况下,你可以申请赌棋。赌胜了,连带‘执’子总共可进三步,反之……则是下一轮禁行。你意下如何?”

那少女仍然低着头。时值深夜,墨玉棋盘散发的阴冥之气似乎与她产生了共鸣。她不像是一个对手,反而像是推动棋局的一个幽灵。烛公子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对弈者,一时有些后悔,之前只约定了小渡的五步。他越发想看这局后续的发展。

“好。”她的声音平静地淌过,“祸福不可执,爱憎无可念。我便赌这一步‘执着’,可一往无前。”

渡棋象征的渡河,以彼岸为终极目的,“执着”是七子局其中最凶险和关键的一步。然而那女孩捻着棋子,毫不犹豫地在棋盘的一处死穴放下了“执”。

*

第一轮的幸运并不让她觉得轻松,反而倍感艰难。她仿佛是在以活人之躯跨越冥界,承受那千万年积累的幽怨。但她只能前进,不断地前进。

所以当她答应赌棋的时候,一瞬间竟然感到了些许放松。棋盘上的河流在她眼前缓缓流动,那熟悉感吸引着她,放下手中的最后一只筹码。

她没有注意到那一刻零投来的警醒的目光,就听棋盘传来一声幽叹。她落下的那枚棋子仿佛生了根一般,被那诡秘的棋盘黏住了。

于是烛公子惊讶地看到,随着“爱”、“憎”和“执”受困,七魄三锁,对面的女孩仿佛忽然被抽去了全部的气力,静静地倒在棋盘上,如同熟睡了一般。

*

她独自在漫长的黑暗中等待。

每一步她都会在泥潭中沉陷得更深,但没有事物会使她污浊。越过陨落的一千颗星辰,长廊的门扉无声开合,金色的光点汇成河流,百万鬼魂在哭嚎……这些奇诡的场景在她眼前飞速地盘旋。她不会刻意去记忆,也不会刻意遗忘。

某个时刻她或许得到了一切,也由她亲手撕毁。

*

呼啸的风声停止了。

她睁开眼,却感受不到任何光线,只觉得后脑一片晕眩。这片幽冥似乎是她非常熟悉的地方,她以为自己能够想起些什么。然而丢失却比回忆来得更快。

记忆是一团混沌。只有无法言喻的忿恨和遗憾,反复把她的情绪冲刷得麻木。某个瞬间她甚至想到了毁灭,一切的毁灭,这对她而言绝对不难。但是左肩突来的疼痛令她发现了身体的异样。

身体非常地轻,像羽毛一般地轻。然而一股混沌磅礴的力量依旧在周身运转,原本她了解这股力量就像呼吸一般容易。但是此时意志却无法用力,每一次动作都仿佛有融化的铁水在经脉中涌流。强力和虚弱在她的意志中交叉,濒临失控。是这身体太脆弱了。她这样想着,头脑变得更加昏沉。

于是她甩脱了周身的污泥,在这片黑暗中浑浑噩噩地行进。许多凄厉的哭喊声环绕着她,想要带她一起坠入更黑暗的深渊。但是它们都不敢近前。

黑暗的生民都懂得恐怖,也懂得恐惧那真正的恐怖。

*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遇到逼仄狭窄处也懒得掉头,随便出手,轰出道路。在这片黑暗的水域闹出动静原本是危险的。但是危险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百无聊赖地想,难道还有什么可以失去吗?

然而身体仿佛有什么异议,依然催促着她继续行进。记忆仿佛裹着一团迷雾,她有些急切,但仍想不起是为什么。当她累了,便在湿冷的水岸坐下。偶尔才有个别游魂快速地从四周飘过。

这地方过于“干净”了。她眯着眼睛。即便是河道深处,也理应有……那么一两艘黑船或者鬼差。甚至连厉鬼的哭声都不敢向这里靠近。

她打了个哈欠,试图缓解身体的疲惫。这也是个奇怪的习惯,她原本的身体应当是不知疲惫的。正在她呼气的瞬间,前方的水面忽然破裂了。

一个巨大的鳄鱼头部挣扎着升出水面,继而露出头下覆盖着峥嵘鳞片的蛇身,如同五六人合抱的古木树干那般粗壮。这个仿佛是由噩梦拼接而成的怪物一定在这里游弋了百千年,表面看起来和已这暗河的污泥一般,行动起来却不失敏捷和威严。

这怪物喷射着猛烈的阴煞之气,足以将厉鬼都彻底消解。她却没有被吓到,反而是那魔蛇看到她之后,歪着头楞在了原地,斜斜地咧开嘴,三排牙齿间顿时飘出一股腥臭。

它出水之后的动作很慢,细看就能发现这巨大的鳄蛇正被几道犀利的银丝束缚着,无法自由行动。不知为何,那双狭长的魔眼在她眼里,竟然有些……蠢笨。

魔蛇见了她却显得异常激动,嘎嘎嘎地怪叫着,先是左右挣扎了一番,然后雀跃地在水面上摆起了锯齿状的尾巴,拍得河岸岩石一片稀碎。

这蠢蛇实在太吵了,让她无法休憩,便要起身离去。但未走几步,就听到魔蛇更加凄厉难听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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