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万物皆尘 (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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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年纪的达慕兰城城主用他保养的光洁细润的手,摩挲着指间银铸的素面戒指。

这戒指跟了他很久,是他在命名式上得到的赠礼,戒面上刻着他的名讳的边框已磕出了缺口。论造价它并不是最昂贵的一款,却无数次在文牒和热蜡上滚过,象征着西廷第一大城的最高决意。

而他的父亲、西廷郡王也曾拥有一枚这样印戳戒指,他记得那枚戒指更小、更朴素,但是留下印记的范围却比自己更广阔。连现今西廷当家的琅家家主见了,都礼敬三分。

室内焚香弥漫,他轻轻地嗅着,心满意足而并不贪恋。

因为他知道,凡世的一切都有极限。

“城主大人,萨希尔先生有事回禀。”

“宣。”

白润的城主像是被绫罗缠裹的一截圆萝卜,牢牢地嵌在他的主位上。随着他摆手,饰品上密集的宝石切面一齐闪烁。老道的仆人也明白,这是无关人等撤离的指示。

“幸见城主。”

随后门内踏入一个靛蓝衣袍的谋士,他身形颀长却步伐极轻。淡褐色的眼珠衬着深色瞳孔,令他的视线总有一种凝视的错觉。待他走到城主面前,双手交叠深一躬身,留给主位一个高昂的视角。

“萨先生,别来无恙。”城主缓慢地将重心前移,一时丝缎挲挲。这样既显示了他的尊重,又保有上位者的矜持。“你带来的,是‘上边’的消息,还是‘旁边’的消息?”

“托您的福。”谋士萨希尔的口音有些柔滑,仿佛微微融化的羊酪。异域口音在西国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或许……两者皆有。”

“那倒是好。”城主扁细的眉眼仿佛是圆润脸盘上挤压出的几道横纹,却精光转动。“说来前日烛府大婚,你可替我去道贺了?”

“自然。”

“说到烛君,”城主微微后靠,调整了一个更舒服姿势。“他家附近的那间宅子,都处理干净了吧?”

“‘上边’的旨意,不敢有所怠慢。鄙人可以保证,就算天神到场,也看不出分毫。”蓝衣术士露出莫测的笑容。“当然,如果哪位幸运的灵修士能找到那里,就会知道最后一次走运,名叫不幸。”

*

银夕近来过得很不顺。

青池姐姐的疲于各种加班,或是应付巡察组,总是神出鬼没。兄长银宵似乎也因为什么外事而忙碌着。最糟糕的是,她好像被同届的琅皓缠上了。

琅皓说来也是与银宵齐名的风云人物。银夕原本看在琅皓与青池交好的份上,敷衍一二,谁知他变本加厉起来。

琅皓对银夕示好的方式非常笨拙,但这种笨拙和她小青姐姐的天真质朴完全不同。他像一只鲁莽的幼狮,不断在附近抖着鬃毛,耀武扬威地吼叫;可一到她面前,竟然话都说不利索,丢下礼物便跑。

仿佛一个琅皓还不够让她心烦似的,每次琅皓出来堵她,他那形影不离的好兄弟黎琊也都跟在身边,臭着一张脸在说教。

在糖衣和炮弹的轮流夹击下,银夕觉得自己几乎要分裂,回到宿舍,连凌珑那张冒着硝烟没有表情的脸,看起来都亲切了些。

*

待到旬日休假,青池终于获准出山,不过背后跟着灵使如砚。

她被影子跟了许久,多一个倒也很快适应了。

原本她计划先前往达慕兰的分部,打探些消息。上次她无意中发现自己的权限不知为何连升三级。或许是任务难度太大,除了一些核心机密,可以调取的权限直逼分舵主。可惜她还没享受过这份支援,就陷入了监视限制。她不得不改变地点,向达慕兰的烛府递交了名帖,以拜访烛君的名义出行。

灵山与达慕兰城之间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乘坐云舟有些夸张,但走过去又过于耗时。权衡之下,青池租了一只最便宜的老毛驴作为坐骑。

看着这长耳的畜生在自己面前打着喷嚏,下凡的灵使如砚直发愣,不知如何应对,隐形了事。

这次下山青池走了官道。出发时她买了一捆竹青色的甘蔗,劈开外皮,嚼出的汁水脆爽清甜。她一路看着风景啃着甜蔗,十分惬意。老毛驴经常走走停停,见了驿站坚决要休息。青池也乐得去觅食。

街市上有新出炉的馕饼,烤得外壳微微蓬起,入口焦脆香气四溢。说来灵山上的生活舒适,但是有一点令她不满,就是吃食还不如鬼族丰富。她的同学们仿佛吸风饮露就可以生活,简直快要成仙——哦不,他们确实在认真修仙。

只有青池是去认真兼职的。

*

西国各郡政权相对松散,即使琅家家主身居王位,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控全境。但教部的系统则不同,天神的属民已经超过郡国,四方祭司院之间还互认文书。青池一路上使用教部签发的文牒,进出城关都异常顺遂。

临出门前,零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但只是叮嘱了她,烛君作为她的举荐人,新婚时还送了请柬,她应当备上一份薄礼。

青池没有想到零会注意这种交际。但她实在没有什么送得出手。

“礼物不是问题,买张上好的皮纸就行。接下来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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