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万物皆尘(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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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切记不要封纸上日期之前打开,否则会引来可怕的灾难。”

这套说辞就是他现编的。青池亲眼看到零把她刚买来的纸胡乱涂了几点,然后揉皱,泡在溪水中。连封纸上的日期,也是他亲手所书。

烛君并不介意这礼物简陋,微笑收下,交给库房总管,似乎全盘接受了这套说辞。

青池毫不意外地被留下对弈。烛君开了一盘三渡大局。“三渡”指在棋盘两岸回渡三次。这次他们用基础的定盘,没有通灵棋盘的变棋烘托,青池行棋十分艰难。烛君已经开始第三渡局,青池仍在第一渡挣扎。

*

青池试图向零求助,零抱着胳膊,假装看不懂。反而是塌边斜倚的芸娘笑着敲了烛君一下。“瞧你,与孩子对弈也一步不让,丢不丢人。”

烛君委屈地抱住棋盘,“你可不要小瞧了她,我与你讲过,她第一次下棋,就在通灵棋盘上过了七步。”他用折扇指着棋局,“她并非不能走,而是她要渡的河比旁人长出许多,看起来才总在徘徊。但这些路并没有白走。渡棋渡人,也要渡己,自己走出来比胜负更重要。”

“说得好听。”芸娘扶着额躺回去,“你每次骗我再来一局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

不知不觉,日光已经向晚。斜光透过窗棂,在棋桌上留下交叠的影子。

“青池姑娘,此次你来,可有什么想问?”

虽然烛君不讲究通灵占卜,但毕竟是棋局国手。青池看着自己的棋步,确实充满犹疑。“是的,我想请问阁下,在这片街区附近,可有什么反常的住户?特别是……与祭司院有关的?”

一直恹恹的零抬起头,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

烛君沉思了片刻,答道,“我与这几家的交际并不深,但是早年不少人都曾慕名来与我对弈。”他转动着棋子,“你知道,俗棋与灵棋下法与目的均不同。街角有一家的先生,早些年搬走之前曾在昼夜之交来拜访我。虽然他极力掩盖灵棋的习惯,但所挑棋局和时节,无不与占卜局相对应。”

“那自然逃不过你,”被虐过的青池发自内心地说,“此人现在何处?可有什么特征?”

烛君皱眉。“我不太记人,只记得棋局。我所下的每一局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家人是达慕兰城城主的智囊,这次我新婚他还代表城主前来道贺。但这位先生的棋步充满了欲望和执念。是可以为了达成目的不顾一切的下法。”

“那你可知,他的目的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烛公子哂笑,“这些修道之人的目的,不是就那样吗?”

*

烛公子原想留零多玩一会儿投壶之类,但直到日头落下,零仍然精神欠佳。青池知道烛君是一旦燃烧便会忘我的人。她以赶回教部为由,将零解救了出来。

零却没有多说什么。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看着暮色环抱的院落。他异样地安静。

青池却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她看过零眼中的世界,庞杂纷乱,却可以穿透本质。可是受限于那些奇怪的规则,他绝不会提前泄露天祭。

她不希望这对爱侣走向凋谢。但这个妖精,越是关键的时刻,越是沉默。

零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偏过头来,那眼神就像看着一栋火宅,在烛君的热望中燃烧。

“你将那‘礼物’给了他们,是不是代表事情还有转机?”

零摇头。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次是来早了,还是太迟。”

*

他们在门口道别。

芸娘不便出门。初见时她还有些拘谨,后来也熟络起来,临行前打趣道,“幸亏你们来了,让我偷歇了半天。阿烛是个没分寸的,恐怕你们也没少迁就他。”

烛公子不以为意。“是你们来了热闹,阿芸看着高兴,病色也好多了。”他俯身在零耳边低语,“你到底欠了她多少,还没有还清么?”

青池这才想到当时她顺势扯过这个谎,如今玩得开怀,早已忘了。却听零回答,“我欠着她,她也欠着我。哪是那么容易算清的呢。”

“你说得对。”烛公子难得和缓一笑。“你看,我没有放弃。你也不能。虽然输了一局,没准还能赢回赌约。”

灰色的少年看着他的鼓励,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声问,“如有一日你所坚持的,将毁灭你所拥有的,你会怎么办?”

烛公子一怔,作为棋手更作为好友的直觉,让他隐约察觉出零的异样。

风穿过前堂,穿过街巷。

他原想问明原因,到了口边,就变成了:“下一次,你们何时再来呢?”

灰色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青池却明白,那是最好不再来,以免看到不幸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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