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忆如星辰(2 / 2)
这是纪安卿的母亲最喜爱的戏。
“......三月江南细雨渺,翘首以盼待君归......”。
突然,一阵巨大的声音响起,头顶原本昏暗的天空被浩大的、五颜六色的烟火替代,有牡丹、有星辰、有飞鸟......平常所不能一起看见的事物同时出现在一片天空,怎能不叫人激动。
小小的他跳起来拍手,他也看见父亲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这便是最好的了吧!
可是下一刻,老天仿佛是想补偿这个幼小的孩子,给了他一个他一直珍藏的礼物,一个他从未向别人提起只敢深夜一人回味的礼物。
“纪啊哥!纪啊哥!”一阵清脆的声音穿过人群、盖过人们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强过天边的烟花爆炸声,钻进他的耳朵,抵达他的心间,缠绕在他身边很多年。
他已经记不清这道声音陪伴他度过了多少个失眠的夜晚,他也数不清这道声音多少次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他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变得只有那么一点儿,却刚好能够让她一人住下。
他转过头便看见了一身红衣的小小段宝珠,她提起裙摆穿过人群向他跑来,身后的段将军想拉都拉不住。
他很担心,连忙迎上去,却不想小小的她已经站在他面前抬着头看着他,她的眼睛好似星辰大海般熠熠生辉,竟比天上的烟火还要明亮和灿烂,嘴角的笑直击他的心房。
她就这样看着他,仿佛周围的时间都慢了下来,慢到他足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慢到他足以弄清自己血液的流向,慢到他将她的身影一笔一画刻进自己心上,慢到他以为这会是天长地久一辈子。
他将给她买的梅花簪子亲手簪入了女孩儿的发间,想来,她也是欢喜的吧。
后来,烟火散了,纪安卿随着父亲调动到了另一个地方。他忘了叫他的女孩儿给他写信。
后来,纪安卿屡建军功只为有底气去迎娶那个一直朝他甜甜笑的女孩儿。他忘了说他给女孩儿写的信因为战乱没能送出去。
后来,远在边关的纪安卿听闻段宝珠已经三日未醒,生死未卜。正是上战场之前,他眼底的酸涩却怎么也止不住,握缰绳的手微微发抖,嘶叫着冲向战场,眼底却不断重复着那个女孩儿的身影,怎么也甩不掉。
纪安卿被士兵从战场上抬回来的时候,纪勇忍住了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看着浑身是血却依然一往无前的儿子,平常雷厉风行的纪将军红了眼眶。
大夫将断箭拔出,他一动不动;大夫给他缝合伤口,他不喊疼。侍从喂水喂饭,无论侍从怎么哀求他,他就是不张口。
算了吧,算了吧,熬不过去也算了吧。
还好,许是老天爷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段宝珠醒来的消息连夜送到了纪安卿面前。
面色苍白、形销骨立的他突然动了动眼眶,双手紧紧抓住褥子,泪流不止。
一月前,伤还未养好的它夜以继日赶回京城,怀里揣的是他特意挑的一对儿瓷娃娃,瓷娃娃的内壁里还刻了两人的名字,如果你愿意打开它的底盖看看的话。
别人都说近乡情怯,他却是“近人情怯”。
分明已经到了她家门外却不敢上前一步敲开;分明已经打好腹稿说这些年的相思,却在第一次重新见面时忘了说出口;分明眼里心里都是她,却在最后一刻没了言语。
可是,我觉得有些话我没说出口你也应该会知道的吧。
我想说我们第一见面时你给我的布娃娃;
我想说烟花漫天的那个夜晚你的笑颜;
我想说离开前的那天晚上我哭湿的枕头;
我想说我在离你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你写的信;
我想说我知道你昏迷不醒时的撕心裂肺;
我还想说以后,我是说以后,如果以后我有机会是不是就能将你娶回家?
我是不是就能给你买金黄的首饰和大红的嫁衣?
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你长相厮守做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我是不是就可以护你一世周全?
原来,我想过我们最终是不是会像那晚的烟花一样,它升入天空化作星辰,你我散入茫茫人海,不知去向何方?
原来,一笔一画将你的身影刻进心底却成为我画地为牢的框。
原来,从今晚后你我可以同赏一片夜空。
现在,我写给你的信和风带不回的思念,从今往后都可以当面说给你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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