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锅从天上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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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今只怕是还被蒙在鼓里,若非我及时赶来,一会儿大夫人就会携家主一同前来茶阁,你知道她们是来做什么的吗?你知道我方才灭的那炉熏香是用来做什么的吗?”苏容珩的食指指着桌上已被茶水熄灭的檀香,不觉抬高了令人迷醉的声音,“捉/奸!”

苏然的瞳仁猛地一缩,掐着自己的雪白玉手想要保持清醒,“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

“都说了是要还苏卿的人情,上回你自己解决了苏琅欢的麻烦,功劳算不到我头上,这回不同,咱们两清!”苏容珩瞧着苏然欲言又止的模样,架不住一下两下的盘问,忙出言拦截了她的话。“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苏承安,不是在这儿细究因果。我是怎么知道的,日后时日一久,你自会知晓。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苏容珩的话里明明关心更多些,却声音冰冷,口不对心的暗讽起苏然来,“这些天来我总以为,你是苏家的娘子里,最与众不同的那个。果然,是笨得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苏然暗暗蹙眉,咬着嘴唇不说话,脑袋里一点点踊跃起入府后经历过的事,变得清晰而又迅速飞过。好像一瞬间捕捉到了什么,却又在下一刻瞬间消逝在她的脑海里。

“你不要多问了,要想什么等你回明颐馆再想,你再耽搁下去,看戏的人都要来了,你想知道的一切,用不了多久就会清楚的。”苏容珩的话语含糊,似乎不想多提其中,苏然能猜到的自然不必他来多说,苏然不能猜到的,也正是苏容珩需要在暗地里秘密进行的。

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是木板被踩动,一阶一阶的声音窸窸窣窣传来,听着凌乱多变脚步声还不止两三个人。这脚步声还急得很,苏然的唇角染上一抹笑意,正手执黑子朝着棋盘上站稳的一角再落一子。抬眼望去,对面苏容珩的脸上亦是噙着浅淡梨涡,面如桃花,他手执白子,将眼神落在快要一分胜负的棋盘上。

“老爷,就是在茶阁,采寒跟了我这么久,她的消息错不了的,然娘子是府里的嫡娘子,倘若真出了事,没有长辈来替她兜着,可就不知道怎么好了。”有娇音从下面的楼梯上续续传来,听声音是三十多岁的妇人,倒像是大夫人,那女声歇了又道:

“采寒这丫头笨嘴拙舌的,问她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说清楚,只说是没脸面的事儿,本来府里后院的家事是归妾身处置的,但方才妾身在麟玥堂伺候老爷用膳,红着脸就跑到您的麟玥堂来了,这不,妾身份内的事儿还得劳驾您亲自来一趟!”

“是然丫头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管呢,她是我亲弟弟的闺女,嫡亲的侄女儿,再没有哪个侄女的身份能比得上她了,我还指望着她出人头地长脸的寻个好夫家呢。”甚至,那些个身上流动着自己鲜血的一般庶出儿女,也不能与苏然的身份相提并论。

“啪”地一声白子落下,又有数颗黑子被两只白玉似的指头捻起,莫不经心的扔在一旁的小盘里,苏容珩的眼里充斥着暖融笑意,看得苏然直想捏死对面这只披着羊皮的狼,他分明是习得琴艺与策艺,怎么还擅长博弈,还将自己杀得片甲不留,一点儿也不让着女孩子,但比起长期贴着一副温润面具的苏晏回,苏容珩的背后虽然更加神秘难测,却是一个真实的、时而显露喜怒可以让苏然触碰到的人。

“你输了。”苏容珩的戏谑铺满了整张英俊面孔,如刀割裂而削成的下巴悄然抬起,而在此时,大夫人挽着家主的手臂踏上了最后一级红木阶梯,一转身出现在下棋的两人面前。

大夫人的眼睛四处乱瞟着,想要寻到她想象中那“气氛美好”的一幕,混合着糜烂气息的那一幕,瞧见清幽一片,不见苏承安的身影,眼前的茶阁充斥着安然静谧,苏然和苏容珩正席地而坐定睛在棋局之上,苏然的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一点也不像是吸入了媚香的样子,大夫人殷红的嘴巴微微张开,已然顾不上惊呼,直接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怎么是你们两个……阿然侄女,你还好吧?方才可有发生什么?如今你二伯二婶都来了,若是受了委屈,我们会为你做主的!可别藏着掖着!”

苏承安到底被藏去哪儿了?采寒没有这胆子谎报真情啊!大夫人不死心的又查看了一番周遭,茶阁雅致清幽且地方小并没有别的厢房,那么一个大活人会去了哪儿?吩咐下去让采寒放在香炉里点上的媚香怎么是熄灭的?!没有一丝媚香的轻烟透出?!

大夫人的话语里关切意味十足,苏然却是心里瞬时明了了,这话在她的耳朵里立时变味了不少。

苏然的手在盛满棋子的玉质瓷钵里摩挲着,一垂眸放下手中的黑子,弯了眉眼巧笑道:“哪里有发生什么事,不过是和容珩兄长在茶阁品茶博弈罢了,阿然方才还怨容珩兄长一点儿也不让着我,吃了这么多颗黑子,可不是受了委屈,没想到下棋这点小事儿竟然还惊动了二伯伯二婶婶。”

苏然的眼神瞥向负手蹙眉的二伯伯苏淮,他的眉眼尖凝满了对大夫人的不满,“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婢子是怎么看见苏然娘子出事儿的?事情也不说清楚就来麟玥堂胡乱禀报,现在然娘子不是好好的下棋吗,你是怎么管教的婢子,和兄长对弈输棋而已,这样的事情也分不清轻重缓急了吗,还是真当老夫闲着没事!”

采寒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媚香也没燃起来,苏承安也不见了踪影,还怎么催情啊!大夫人在心里暗骂道,眼皮子一垂,伸手就拧了一记身边儿婢子手臂的细皮,采寒吃痛的瑟缩一蹙眉,控制着自己没有叫唤出声音,下一刻眼眶里拥满了泪珠儿,楚楚可怜。

“奴婢是真的瞧见然娘子和承安少爷方才在这儿晕倒了,这样天大的事儿,奴婢又怎么敢撒谎呢!”采寒慌忙的跪下来,在家主的跟前簌簌掉下眼泪,娇弱得像一朵正待含蕊吐芳的春花,开在最好的时候。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家主苏淮的面孔似乎因历经沧桑而沉静却不时闪过犀利的眼神,采寒凝着一汪眼泪抬头,瞧着不苟言笑而难以亲近的苏淮,有些不敢作声了,也不敢回望大夫人求救。

大夫人一见形势不妙,只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苏然侄女,你说说怎么回事,方才承安果真不在茶阁吗?果真不与你在一处吗?你二人果真没有晕厥吗?”一连用了三个果真,大夫人眼底的质疑浓烈燃起。

苏然有些好笑,“二婶婶希望瞧见什么呢?阿然从头至尾都在和容珩表兄下棋,一直也未见旁人,不知道二婶婶是哪里得来的消息?”苏然的觑了跪在地上的采寒一眼,眼底笑意更浓,“莫不是有嘴碎的婢子奴才见不得阿然的好,日日盼着阿然出了乱子?”

大夫人的脸色铁青,忍不住解释道:“采寒亲眼瞧见的,你与承安昏倒在茶阁,也是忧心你,不然怎么会匆匆跑去麟玥堂禀报。”

“我与承安表兄孤男寡女昏厥一室?这是想说明什么?二婶婶,一个婢子信口胡诌就要牵连了阿然和承安表兄的清誉,是不是有些不妥当了?”苏然的身子往苏淮身边儿靠了靠,眼下可不是她孤军作战,她相信自己嫡亲的二伯伯不会置之不理任她难堪的。

“瞧瞧你的好奴婢,这就是跟了你多时的奴婢,眼珠子要是瞧不清东西,还是趁早剜了好!”苏淮的这句话似假还真,严厉里掺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婢子还是该本分些,做些分内之事,手伸得太长了管到别院的杂务,还管错了,这可不妙——夫人你说是吗?!”家主的尾末的调子变得曲折蜿蜒起来,似是对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采寒说教,又像是接着训斥奴婢的名义来问责于大夫人。

家主苏淮冷眼瞥过那主仆二人,偏首又对刚刚从软垫上坐起来的苏然和颜悦色宽语道:“你没事儿就好,阿然,在这个主宅里出了什么不尽如意的事情就来找二伯伯,受了委屈也不要憋在心里,二伯伯会为你做主的。至少,在这个家里还没有你二伯伯难开口的事情!”

苏淮话语里的宠溺呵护包围着苏然,苏然倒也不至于被冲昏了头脑,纵使她有着家主这边强大的依仗,也不会忘了难挡的隐藏锐利锋芒,她开口道:“苏家的姐姐妹妹都很好,也没有什么人为难阿然的,二伯伯放宽心吧,家宴上的祸害一除,已是杀一儆百了,相信没有人还敢明目张胆的为难阿然。”

就防不住——有人暗地里动刀子。姐姐妹妹都很好,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苏然轻轻拨动着腰带上挂下来的璎珞,方才苏承安与她共处一室被媚香冲昏了头脑的时候,自己的璎珞也险些被苏承安蛮横的扯坏了,苏承安,苏承安,苏然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不经意的错过大夫人的视线朝着房梁上瞄一眼,一个黑衣人牵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捆绑着被打昏了的苏承安,苏承安被固定住身子躺在红木房梁上,事急从权,既然拦不住大夫人“捉奸”的心思,从整个茶阁来看,也只有房梁上算是个合格的藏身之所了。

苏然收回了眼神,而苏容珩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掌心里含着几颗莹润如玉的白子在细细把玩,家主和大夫人的心思也没有落到他身上,自然难注意到苏容珩的举动,然而苏容珩眼底的肆意张扬被苏然尽收眼底。

大夫人强撑着唇畔的弧度,试图重新挽上苏淮的臂膀,“既然阿然侄女没事儿,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也无需多忧心了,老爷,您处置前朝的政务,还要操劳庶务,想必也累了,妾身陪您回麟玥堂吧。”

“茶阁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的婢子采寒还没盘问清楚究竟呢,一道让她回麟玥堂去给老夫一个说法!”苏淮瞥一眼蜷曲着背脊跪倒在地的婢子采寒,“就这样还是大夫人的身边体己人呢!再出了这样差错,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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