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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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怡玲并没有奢望能考入北京或上海的大学,她一直梦想考上浙江大学或者武汉大学。“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那样的城市,想想都美。然而,她的高考成绩距那样的大学相差很远,只考上了新疆大学。“别人读大学,我也读大学吧。”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到了学校,她觉得新疆大学也还是很不错的。校园内绿树成荫,校门正对着一个公园,公园内有一个小湖,四周有低矮的山丘,两三公里之外有一座巨大的红雁池水库,几年前,哥哥带她看过这座水库,这是她见过的最大的水体了。这里远离市区,在晴朗的夜晚可以看见繁星,虽然不如农场看见的那么明亮。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离她哥哥所租住的房屋很近。

几年前,她来到这里时,那次还因为得阑尾炎而作了手术,只看见这里正大兴土木,却不知正在建设大学的校园。

四年来张怡玲变化挺大,个头长高了许多,如今的她已经比哥哥高出几公分了,本来比较黑瘦的脸庞,如今显得白皙红润了,原来扁平的臀部现在有许多脂肪堆积显得厚重了,本来如同干柴一样的手腕如今也圆润了,就连头发也变得更多更黑更粗更明亮了。总之,从各个角度看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幼女形象了。拿出初中时的照片,再对照镜子里自己如今的脸庞,简直判若两人。

张海波去车站接张怡玲,在等车时,他买了一个大大的馕。接上张怡玲后,便带着她坐公共汽车到新疆大学,找到她的宿舍,把她的行李放好,帮她把寝具安置妥当后,带她到自己的出租屋里。

走上那条曾经走过的楼梯,张怡玲想到曾经两次由哥哥背着上楼的情景。

一进屋,浓郁的羊肉味扑鼻而来。

张海波说:“这是我早晨炖的羊肉,炖了四个小时呢,现在再热一下就可以了。”说着他点起砂锅下的液化气炉灶。

张怡玲洗过手,环视着房屋,地面的油漆磨掉了不少,书架上的书增加了很多,书桌上比几年前多了一台电脑,其他的都没有什么改变。

从那以后,张怡玲便经常来到哥哥的出租屋里,练练打字,看看电视,也做点自己喜欢吃的饭菜。

张海波所租住的房屋在一条铁路边上,从楼上可以看到他所工作的公司、可以看到稍远处的红雁池发电厂、也可以俯瞰张怡玲就读的新疆大学校园。新疆大学校园被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环绕着。

新入学的大学生普遍非常想家,因为他们是第一次离开父母和兄弟姐妹,开始了自己独立的生活。只有几个家在本市的、每星期都可以回家的学生例外。

女生们常常在被子里默默地流泪,在白天又相互安慰。

来自广东的陈慧常常想着家里的亲人和竹杆围成的小院,想着家里连绵的山丘和永远不结冰的河流,想着家里平整的水田和悠哉的水牛。

她拉着张怡玲的手,问她:“今年寒假跟我一起到我们家去好不好?”

她这个主意让张怡玲吃了一惊,但看到她真诚的眸子,立该就感动起来。

“我很想去,但我要问问我家里的人。”

张怡玲问了问哥哥:“我们宿舍里有个广东来的女生,想让我跟她一起回家过寒假,你觉得我可以去吗?”

张海波抬起头,仰视着她的眼睛,反问道:“是怎样一个女生?”

张怡玲把手掌放到胸前,又慢慢往上抬,直到脖颈处,比划着说:“这么高一个女生。”

张海波笑了起来,说:“我不是问她有多高,我是问她性格怎样,好不好相处。”其实怎样的女生都一样,他意识到自己问得有点多余。

“当然好相处了,要不,怎么能叫我去她家呢。”

“那应该可以吧。”

张海波是随着父母从内地迁徙到新疆来的,而张怡玲则是在新疆出生的,考大学也没能考出新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新疆,因而张海波觉得让她出去看看内地风光,特别是江南的风光也好。

张怡玲说:“那就算你同意了。”

张海波对她说了许多坐火车要注意的事项:“火车到站时注意听听在站上要停多久,要是停得时间够长,就下车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转车的时候,出了车站可能会遇到一些人挡住你,说自己家里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让你给点钱帮他们一下。这类人多数是骗子,不要轻信。”

张怡玲头点头说自己都记住了。

征得哥哥同意后,张怡玲就给父母写信说今年寒假她要去广东玩一下,看看南方的冬天是啥样子,并且要在南方过年了。

做了这样的决定之后,她们就盼望着假期早日到来。

张海波给张怡玲准备些新疆特产,“带过去让你同学的家人品尝一下。”

说着他打开购物袋,将里面的物品一一取出,一边说:“这是无花果干,这是哈密瓜干,这是巴旦木。”

巴旦木这东西,张怡玲还是第一次听说,以前都没有见过。

张怡玲觉得好奇,便问哥哥:“这巴旦木是什么东西?”

“看上去像是一种杏仁。尝尝看。”

张怡玲咬开一个吃了,是有点像杏仁味,口感挺好,她忍不住又多吃了一些。

然后,他们用印有“新疆特产”字样的塑料包装袋分别将三种物品包好。

张海波意外地收到了党华梅的来信。党华梅依然称他为张老师,信中说她现在在玛纳斯师范专科学校当英语老师,她曾去过新湖农场找到了张海波的家,并知道了张海波现在的工作单位。她说她打算在寒假回家途中经过乌鲁木齐时要来看望张海波。

读到这封信时,张海波脑海里又出现了党华梅那张稚气的脸,那张曾染了血污的脸,那两条在沙漠里跳动的长长的发辫,那一双精美无比的手。

“不知不觉六年过去了,她变化大吗?”

想想自己的妹妹与六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党华梅应该也变化很大,可能见了都不认识了。

寒假到了,张怡玲和陈慧的成绩单都很令她们自己满意,于是,她们背上简单的行李,按原先的计划坐火车兴奋地出发了。两天三夜后,她们在郑州下车,重新签了车次和座位后,她们找了家旅馆休息。

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在旅馆的走廊里,觉得旅馆也在晃动。

过了郑州,火车一路南下,窗外的景色与北方相比截然不同,山青了,水多了。觉得火车也跑得快了。

第五天,她们到达了广州。从广州又坐了一天的汽车到达潮州,天已经黑下来了,她们在潮州又必须住一晚,第二天早晨她们吃了瑶柱粥和叉烧包,又坐车到达了凤仪村,这才是陈慧家所在的地方。

张怡玲感叹:“我没想到你回一趟家这么不容易啊。”

“是啊,中国很大,广东也很大。”

陈慧家是自己盖的一座三层小楼,看上去建起来没几年,整栋楼坐落在一片用竹篱围成的小院里,小院里鸡鸭鹅猪都有。还有两只小狗,在张怡玲裤脚边嗅来嗅去。

张怡玲的到来,让陈慧的妹妹陈瑶兴奋不已。而陈慧的那个瘦高瘦高的弟弟陈俊伟则躲到自己房间里不敢出来,就连吃饭都是把饭菜装到自己的碗里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

陈慧的父亲对张怡玲说:“我们这个崽,很怕丑的,你莫在意了。”

他的话张怡玲很难听懂,陈慧见她一脸茫然,便说:“我爸说,我弟弟很害羞,让你不要在意。”

陈慧带着张怡玲去看看这里的田园风光,她买了一根甘蔗,卖甘蔗的人将甘蔗的刨了皮并截成小段,给她装在塑料袋里,她们两人一边散步一边啃着甘蔗。

张怡玲在新疆时吃过一回甘蔗,干、硬、甜味不多还有些腐败味,一不小心嘴唇或舌头还容易被割伤,因而她对甘蔗没有好印象。当她接过陈慧递过来的一截,放到嘴咬下去时,却感觉和以前吃过的完全不同,这甘蔗很脆很嫩,水分充足,甜得纯粹,“啊,真是太好吃了。”

她们站在高岗上向四周望去,连绵不断的青山延伸到视野尽头,数不尽的小河、小湖包裹在群山之间,山坡上层层梯田郁郁葱葱美不胜收。这景色和新疆相比简直是仙境,新疆的山大多是赤裸裸的,水体很少见,现在这个季节树都是枯的,田野被雪覆盖着。

张怡玲问:“你们这里离大海有多远?”

“可能有三四十公里,想去很方便,从这里坐车到汕头,那是个沿海城市。我上初中的时候去过。”

“我们明天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

张怡玲说:“叫上你的弟弟妹妹一起去吧。”

陈瑶拍手叫道:“好啊,好啊。”

陈慧走进另一个房间去问她弟弟是否愿意和她们一起去海边,陈俊伟嗡声嗡气地说不去。

次日,她们便到了汕头海滩,沿着长长的海岸线,她们走了很远,拣了许多形状各异的贝壳,还有几块珊瑚。

她们走累了,坐在礁石上休息,嗅着海水的气息,听着海风的低吟和海浪的喧哗,看着海鸟在云水间穿梭翱翔。许多关于大海的诗和歌充盈在张怡玲的脑海里。

她们一起唱了几首和大海有关的歌。

坐了很长时间,陈慧说:“要是夏天到这里来,可以在海里游泳了。”

“等以后,我们都工作了,还会再来的。”

在陈慧家过了春节,张怡玲想去广州看看珠江、白云山、农民运动讲习所、中山大学和哥哥读书的华南师范大学。她想提前几天离开陈慧家,但陈慧坚持要陪她一起去。于是,两人便一同告别了陈家的四个人,出发前往广州。在那里,她们用了两天时间完成了设定的计划,然后一同返回乌鲁木齐。

在张怡玲跟随着陈慧去广东的一星期之后,党华梅到天美机电公司来找张海波。

这天下午,党华梅敲门时,恰好张海波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透过大大的玻璃门,党华梅看到了张海波,没有等他抬头,她就已经推开了房门,张海波立刻便认出她来,虽然没有了那两根长长的发辫,但眼神没有变。

当张海波从大桌子后面绕出来的时候,党华梅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眼里流出了泪水。她说道:“啊,张老师,我想你想了好多年啊!”

张海波把脸压到她那盘在头顶的发辫上。

在见到张海波之前,党华梅曾经想象着她会以怎样的方式再次见到张海波,正如歌里所唱的“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

但她没有设想过她会扑上去拥抱张海波。

之后,他们在茶几边的沙发上呈直角而坐,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张海波发现党华梅几年不见,和自己的妹妹一样,身材外貌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脸上的皮肤白净了许多,没有从前在鄯善时的白杨木颜色了。但她仍然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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