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2 / 2)
看到仁义的妻子在收拾厨房,一块脏脏的抹布,在胡乱的擦着一口黑漆漆的锅。
我走进屋。仁义的母亲在炕上坐着。我说:“走吧,去看看吧,不然,多难受啊。这是咋啦?”
仁义从另一个屋子走过来。急切的说:“说也不听啊,走吧,去看看吧,都吐绿水了,还没事。”
仁义的母亲省了一辈子的钱。她经历过闹饥荒,所以。特别节俭,她讲述过,那一年,这个村落饿死了很多人。所以,此刻她依然倔强的说:“我没事,不去,上医院车费。不花钱啊,我没事就没事,不去。”
我说:“去吧,去看看心理有把握。检查一下看看啥病。开点药也好啊。”
仁义也补充着,仁义的女儿也在急切说着:“奶奶,去吧,去看看吧”。
通过一番努力。终于,仁义的母亲答应去看。
随后,仁义叫来一辆三轮车。
仁义将他的母亲慢慢扶着上车,老人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铺满了岁月的痕迹。
到了镇上的医院。医生不在,仁义的母亲在医生办公室等。
仁义和我到医院的门口吸烟。他站在医院门口一侧的水泥椅子旁边?给我一支烟,我接过。点燃。
看着街道上一个个行色匆匆的的路人。每张黑黄色的脸似乎都被岁月摧残,这一刻,我真的想不通。同样是一种生命体!人!为什么过的生活就不一样。你说这片土地上的人没有努力。懒惰。没有啊,他们每个人都勤勤恳恳的劳作。为什么。他们是活着。而似乎是两个世界般的城市人。却过着高质量的生活。
仁义突然说话,打断我的思绪。:“如果这看不好,我就领着我妈去再大一点的城市去看病。我给我四姐打电话了,她们说,一会看医生怎么说再做下一步打算。”
我问:“你的病好了吗?颈椎病,头痛的病。”
仁义苦笑着说:“我,就吃药呗,米格来宁每天吃四五片,你不是总头疼,回去给你拿点,你也吃吧,好用。”
我生硬的僵笑说:“我没事,头痛我去你家取就行”还有多少玉米没收回家?。
仁义无奈而愤恨的说:“还有一半,都是我自己干活,你看我媳妇儿她能干点啥?哎......”
我和仁义吸着烟。便不再说话。若有所思的望着对面的街道。
仁义的女儿出来说:.“我奶血压正常,医生开了药,我去买点。没什么大事。挺好的”。
我和仁义悬着的心也放下好多。
2020年除夕那天。
仁义的女儿给我微信发来了视频。我们互相寒暄。仁义脸上还是挂着那种独属于他的毫无心机,单纯的微笑。无论怎样被生活摧残,这个50岁男人,却可以快乐勇敢的面对。
我笑着说:“新年快乐。吃饭了吗?”
仁义他们全家开心的回答着。
我以为,这样的温馨画面会持续很久,很久。很久。
有人说。浩瀚苍穹,人类其实很渺小。渺小到一个人消失不见了。什么都不会被影响到。
2021年,我在陌生的一个城市拼搏着。生活的忙碌。让我焦头烂额,似乎忘记啦仁义他们。忘了我人生中除了我的家。第二个避风港...
一年后的春节!我接到电话。
“喂,仁义车祸死了。”
我像被雷击中了一样。手微微的抖动着。
时间定格了一般。一片死寂过后。
我问“什么时候?”
“今年7月31号晚上5点多,仁义骑着摩托车带着他女儿去给他母亲,去其他的村子取药。路上和送煤气罐的大车撞上了。被送到市里的医院,后半夜一点多去世的。”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
我挂断电话。
那次。仁义让我看他手。
满手的老茧。
那次。仁义给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
太多的过往。仁义的音容相貌在我的脑子中一边一边的浮现着。
我很后悔。为什么不多给他打几次电话。
为什么没有和他再多聊一些。
2022年!我站在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仁义去世以后,他的母亲去了另一个儿子家。很难想象。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什么样的悲凄。他的女儿和妻子听说拿着抚恤金去了县城生活。
2022年5月份。我拿到钥匙。走进去,通往庭院的小路,已经长满了杂草。仁义活着的时候,这条路很干净。他每天都会清扫。而今。杂草丛生。
打开门,走进屋里面。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地面已经因为太久没有居住而发霉。屋里安静的似乎可以听到绣花针落地的声音。
泪水泉涌般的落下。
这里。曾经充满着温馨和欢笑。
而今。物是人非。
我翻开抽屉。找到一张相片。那是结婚证。是仁义和他妻子的结婚照片。
轻轻的抚摸。思绪涌上心头。
我轻轻的问:“老叔,你在那边过的好吗。”
是的,仁义是我的亲叔叔。而我就是他口中的,唯一的侄女。仁义的妻子就是我的残疾人婶娘。仁义的母亲就是我的奶奶。仁义的女儿就是我的家族。亲妹妹。
我的老叔。50多岁匆匆的结束了一生。我很不明白。
真的是麻绳专挑细的地方断吗?老叔即使被全村人看不起。即使生活一贫如洗。他还是会说!吃亏是福。他为什么就样。就走了。
奶奶说:“善良的人,死后会去天堂。”
“老叔,你在天堂还好吗?如果有来生。你还做我叔叔吧。来生,你要做最富有的人。不再因为碎银几两而被别人看不起。不再为娶个残疾妻子被村中恶人戏耍。如果有来生。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想念你。”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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