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重(2 / 2)
沈汀又问。
陆旻这才回过神来,指着怀中猫儿,说道:
“来喂猫。”
“喵~”
横烟见沈汀看它,便亲昵地叫了一声。
熟料沈汀却皱皱眉,语带疑惑地说道:
“可是……小生刚刚做饭时,分明……才喂了它呀。”
陆旻:“……”
怪不得横烟最近又胖了。
他二人正说话间,忽又有一人推门进来,轻声询问道:
“常林,你在这儿吗?”
正是周漓。
周漓身量高大,身材瘦削,面容还算英俊,只是眉眼略显刻薄。
他乍一见沈汀同陆旻在一处,脸色当下便阴沉了起来,他上来拉过沈汀,护到身后,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常林,我不是说过,你我虽寒庶子弟,可家世清白,心志高洁,是不便与陆指挥这等‘贵人’混在一起的。”
言语间,颇有几分指桑骂槐的意味。
陆旻当下便怒了,便毫不示弱地回口嘲讽道:
“我这等人自是不‘清白’,周学子既清高如许、才华横溢,便也别科举了,自去骑墙!好叫那些赏识你的‘大人’给你谋了好前程!”
“哎,你!”
周漓显是勃然气急,捋着袖子便要上前动手,沈汀忙拉住他:
“周兄!”
陆旻哼了一声。
沈汀拉着周漓,到一边温声说了些什么,周漓这才作罢,只是面色依旧不悦,哼地一声,甩了衣袖,便出了门去。
沈汀抱歉地对陆旻作了揖,温和地笑劝说:
“陆兄见谅,周兄性子孤傲,年少时又颇受了一番坎坷,对你略有微辞,还望周兄海涵。”
他虽这么说着,笑容却略显苦涩。
他与周漓,一个是寒门,一个是不受宠的庶子,远到盛京来求学,彼此间惺惺相惜,便一道作了伴,他俩身份低微,在曲水学府听学,便偶尔会被些纨绔刁难,每每都是周漓护着他。周漓虽心高气傲,但对他也是颇为维护;陆旻于他有恩,也颇多照抚,他不忍他二人这般交恶。
他夹在二人中间,也很是为难。
其实陆旻内心,也颇能理解周漓。
周漓心比天高,却落在最为下贱的寒户里,就算有朝一日入了闱,也不过权贵手中任可摆布的小吏;因此,他便愈发地发奋图强,只愿能有朝一日,成那盛世清流,同他那本该泥一样的宿命相抗。
他虽是才华横溢,但目无下尘,心底更是深深的自卑,便逐渐养成了那嫉恶如仇的性子,不愿攀附钻营、眼里更是容不下半分沙子。
在这般世道里,是无奈,更是悲哀。
只是他这般孤傲的性格,在遍地权贵的曲水学府里,怕是受了不少刁难。
所以他乍一看他,没落名门,母亲许是个倡伎,父亲又是个自甘堕落的浪子,心里颇有微词,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陆旻不在意自己,却颇忌讳有人编排他爹娘。
外人都道陆瑛烂泥扶不上墙,却殊不知对陆旻而言,他是陆旻心中,最为珍视的人。
陆旻见沈汀温温柔柔,客客气气,当下也熄了怒火,对沈汀回礼道:
“沈兄莫要再客气了,陆某话说得也重,还望沈兄向周兄,替陆某转达歉意。”
沈汀见他真不生气,这才应下,忙端起那碗粥,挑了几味小菜,去追周漓了。
陆旻叹了口气,便放下横烟,也打算动手,做晚饭。
*******
谢深与岑氏叙罢话,这才回了自己的小院,千秋雪。
甫一进门,便见他的小厮菱舟蹦跳着迎出来:
“少爷!你回来了!”
“嗯。”
谢深依旧情绪低落,便随意回着。
“少爷,您怎么了?不高兴?”
菱舟见他一脸低落,便关心地问。
“菱舟,我……”他想了想,又觉得他为此等事,艾艾戚戚的,着实矫情,便止了嘴。
“算了,我累了,你去提点水,让我洗漱吧。”
“哎,成嘞。”
于是,菱舟便利落地出院去了。
菱舟是他与宋冼州在汴州游历时,路上捡的孩子;他父母是流民,养不下去了,便早早地将他遗弃;谢深和宋冼州遇见他时,小孩儿已沦为乞丐,正在街上乞讨,谢深见他可怜,便给了他几枚铜板后,复又多加了一小锭银子。谁料小孩儿这时却突然紧紧地抱住他大腿,死活不肯放手,嘴里嚷嚷着给了他银子就是买下他了,非要谢深收下他,带他一起走。
谢深很是无奈。
他不喜欢小孩儿,但就是有不少小孩喜欢他,前赴后继地粘上来;谢泓如此,菱舟也是如此。
最后还是宋冼州看小孩儿可怜,便同意了小孩儿跟着他们。
菱舟不过十二三岁,梳洗干净后,脸儿圆圆,眼睛也圆圆,面容可爱,活泼机灵,很是讨宋冼州喜欢。
就连谢深,心里有什么事的时候,也会同菱舟说说。
菱舟笑容甜甜,善解人意,颇能理解他,谢深同他说完,也会感到心里畅快了些许。
……
梳洗罢,菱舟便出去了。
谢深躺在梨花木的床上,盯着头顶淡色的绣花帐子,花影重重,错综复杂。
——宛如他内心一般,杂乱、黯淡。
他回想起方才岑氏拉他偷说的体己话,心里头不觉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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