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尽+番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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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那人尚未走远,他二人出了府,远远缀在他身后,二人又皆是少年,脚步轻,一时间,那人便并未察觉。

只是谢深从未有过这般跟踪他人的经验,自是有些紧张,生怕被那人发现,谢泓见状,不禁掩嘴偷笑了笑,小声安慰道:

“没事的,大哥。”

“你莫紧张。”

“不紧张他便不会注意的。”

说得容易,谢深第一次做这种事,这下听他这么一说,只好胡乱地嗯嗯点了头,努力放松自己,平稳呼吸。

说话间,二人已出了谢府所在的定国坊,来到盛京内城的主街上了。

谢深已有十几年未回过盛京,盛京繁华夜景,早已模糊不清,这下乍一见这般热闹之景,便吸走了他的全部注意。

云去雾散,月朗星稀,长街已染点点星火,人群往来间,谢泓见他东张西望,便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来。

他面上一红,心头一暖。

这孩子。

……

愣神间,却只见远远的,那人正隐在街下的阴影里行走,拐过一座灯火辉煌的酒楼,又朝街角深处拐去。

谢深心头一凛,随即便拉起谢泓的手,欲跟上去。

熟料谢泓似钉在了原地,凝视着那座酒楼。

“阿泓?”他探出手,疑惑地在谢泓面前挥了挥。

谢泓这才回过神来,朝谢深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

“啊,大哥,我没事的。”

“只是看这楼稀奇罢了。”

稀奇?

谢深也视线一瞥,跟着转过头,朝那楼望了望,却只见这楼……

装修地甚是华丽,只是,那迎门高挂匾额上,却用烫金的釉彩,书了大大的四个字:

过、尽、千、帆。

过尽千帆?谢深皱皱眉。

哪有酒楼叫这名儿的。

他心底疑惑,便询问起谢泓道:

“阿泓,你可知,这酒楼,为何唤做这名儿?”

谢泓乍一听他问,便也来了劲:

“大哥有所不知,这酒楼,原是一个蕃人开的。”

“这蕃子不懂我们中原的文化,却也想着附庸风雅,听人吟了句‘梳洗罢,独倚望江楼’,便欲给这楼起名‘望江楼’,结果,被他的账房先生嘲笑俗气,这蕃子一生气,便直接用了后一句了。”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蘋洲。

……

谢深细细一品,便忽然觉得,过尽千帆,这名儿也不错。

他身旁,谢泓也不禁继续娓娓道:

“一开始,这盛京城里人,都奔着这名儿稀奇,才来了这酒楼,后来啊,又发现这楼不仅大气、华丽、又胜在雅致,价格公道,酒菜做得也新意,于是乎,大家伙儿啊,有事没事的,就都爱往这儿跑,特别是曲水学府的学子们,每每聚会,都偏爱到这过尽千帆来。”

他说到这儿,语气忽变得有些奇怪。

谢深忽然想到,他出门前,曾说过,要会友的。

于是他便试探地问:

“阿泓,你同友人约在这儿?”

熟料谢泓忽地红了脸,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磕磕巴巴凶道:

“谁……谁同他是友啊!”

边说还边朝大堂内望,神色紧张兮兮的。

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看来是说对了。

于是,谢深面上不动声色的,顺着谢泓的目光,朝堂内望去,却只见大堂内侧,坐着一面若桃花的少年。

这少年同谢泓一般年纪,生得眉目昳丽,却有些面熟,一身华丽的飞鸟纹圆领袍,发上编了两个小辫儿,缀着几颗红珊瑚珠子;气度雍容,风采烨然,只可惜面色阴沉,正孤身一人,坐在位上,执一青瓷酒杯饮酒;眉头紧皱,神色阴戾。

那少年似是注意到了他们,忽地眸色一凛,朝这边射来。

谢泓忙“呼”地一下,拉谢深躲开,偷偷摸摸地,掩在廊后。

“阿泓——”谢深挣着谢泓的手,心里忽生出些不对劲,连忙开口,盘问起谢泓来:

“堂里的那位郎君不是你友人吗?你躲什么?”

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熟料谢泓却嗤笑一声,语气略有些不屑:

“我才没把他当友人!都是他自己贴上来的!”

“大哥,这人你许也认识的。”

“他是辅国公贺家的幺子,贺瑄,那个贺璋的弟弟!”

“就是你小时候,总欺负你,然后被我打的那个!”

说到这儿,他气愤地扭过头,忽有些忿忿道:

“欺负了我大哥,还想我和他弟弟做朋友?”

“哼!做梦!”

谢深乍一听他如此之说,心底一动,不过片刻间,竟涌现出三分喜、三分暖,夹杂着三分涩来。

想不到,他竟如此护着他这个哥哥。

他原是以为,他不配的。

他们多年未见,却未必生疏。

想到这儿,他心下生慰,便忽地伸出手,爱抚地抚了抚谢泓毛茸茸的头顶,朝他微微一笑,眼底似星辰山河。

明月升悬间,谢泓恍惚觉得,他素来仙人般的大哥一笑,寒夜里的春风竟也暖了,好似春日里的花儿开了一样,曛得醉人。

他面上忽然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似有些羞怩,却也抓着机会,用毛绒绒的发顶,借机朝大哥掌下,多蹭了蹭。

却忽又听他大哥说道:

“阿泓,所以……”

“放人家鸽子,不好吧?”

谢泓:“……”

“大哥!”

他有些赌气地别过脸,脸颊红鼓鼓的,斩钉截铁地朝谢深嚷道,“我不会去的。”

“眼下的事,更要紧。”

说罢,竟不容分说地,硬拉着谢深的手,朝街角处拐去,离开了。

……

谢泓拉谢深离去后,并不知,堂内贺瑄紧盯着过尽千帆门口,脸色阴沉。

方才,谢泓探脑来看时,他分明看见了。

他知他向来对他不假辞色,谢玄英爱憎分明,这盛京城里,谁人不知?

只是那一句“他自己贴上来的”,终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思及此处,贺瑄不禁紧紧捏住手中的酒杯,腕口“咯咯”作响,却依旧止不住内心轻颤。

他喉头紧缩着,似欲止住那口中呼之欲出的哽咽。

谢玄英啊,谢玄英……

他忽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恍惚间,竟生出一丝愤恨、几丝悲哀来。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呢?

他自诩天之骄子,可于他面前,一颗真心,却总是被践踏。

呵。

真是……

他不禁讽刺一笑,忿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啪,啪,啪。”

却忽听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人拊掌之声。

贺瑄顿时心生不悦,紧了紧眉头,脸色阴沉,面带不愉地朝身后望去。

只见他背后堂内,忽走出个身着宝蓝锦衣的青年;这青年生得风流,眉目轻佻,正持着一把泼墨折扇,朝他缓缓而来,见贺瑄神色阴郁地盯向他,面上依旧带了三分笑。

这人径自来到贺瑄这桌,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兀自抽了凳,往贺瑄旁边一坐,款款开口,笑得却别有深意:

“啧啧,这可真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呢……”

“贺小公爷,这谢二郎说的话,在下听着都觉得无情……”

他这么一说,也不知是在讽刺,还是在同情。

贺瑄眉头微挑,心底轻嗤。

啧。

这人还真是,一贯的……

令人生厌。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贺瑄“砰”地一声!砸下酒杯,神色愈发不悦。

他沉沉开口,语含警告:

“言语冰。”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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