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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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四人领命而去。

第二日,天色未亮,一顶素色小轿停在福胜巷。轿帘紧紧落着,似乎丝毫不怕这盛夏的炎热,也并不爱清晨难得的微风。

轿夫看似整齐朴素,实则各自站位极是精准,将小轿团团围住,保护得极好。

稍后,一声低低的哨声响起,两名轿夫顿时抬头,望向哨声响起的高墙之上。其余轿夫则不为所动,各自守着方位,严阵以待。

这哪里是轿夫,分明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

只见两名黑衣人从高墙上落下,迅速单膝跪地、向轿中之人叩拜。

寂静中,一名轿夫上前,沉声问:“东西呢?”

其中一名黑衣人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包着素布的小卷,双手呈上。轿夫接过,呈到轿帘处。

一只手从轿帘中伸出,将素布小卷抽了进去。

众人屏气凝神,皆不敢出声。半晌才听轿中之人咬牙吐出一个字:“走!”

并不愉悦,甚至还很愤怒。

轿中之人,正是当朝太师程博简。他昨晚收到太后急报,得知皇帝半夜派人将一封先帝遗诏送进宫,送到了礼部尚书徐瑞的府上。

他猜测,这遗诏多半是今天早朝上弘晖皇帝打算用来掣肘群臣(主要是程博简)的秘密武器,要由徐瑞施展出来。

这就圆得上了。

为何昨日皇帝猝不及防地启复徐瑞,定是暗中早有勾连,想自己耳目遍布朝廷和内廷,竟完全没有发现端倪,程博简昨天晚上已经反省了一.夜。导致今早都没有那么英俊了。

幸好,太师府的暗卫比京城的禁军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连夜安排暗卫在徐瑞早朝路上伏击。说什么也不能让那遗诏到达早朝之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没有对徐瑞痛下杀手,是考虑到人心。

皇帝回来两天,连续出招,招招着肉,自己若不小心应对,很容易失掉军心。

他知道自己素来算不得宽厚,攀附于自己的那些党羽,也是相互握有把柄,才成为一条船上的人,至于在大难临头,能有多少死心塌地之士,程博简并不抱多大希望。

要想让这些人继续成为自己手中的武器,一是要给他们一人记一本账,二是要给他们甜头,让他们看到希望。

轻举妄动,会让党羽们觉得首领不靠谱。

徐瑞是在他程博简手里免的职,又是在皇帝手里复的职,若复职第二天就横死,世人都会将账算在他程博简头上。

但劫道就不一样。

最多报官,让京城衙门去查贼寇。他徐瑞敢说自己失了先帝遗诏?

他和皇帝暗中往来,做的这些秘事,根本不能对外宣扬。程博简就是吃准徐瑞,失了遗诏,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如今遗诏到手,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素布包裹。只见一个明黄绢布的卷子从包裹中滑落下来。

程博简心中一抖,立即伸手去捞,还好,没有落地。

那绢布的颜色已有些暗淡,的确像是经历了不少岁月。但暗淡之中,专属于内廷独有的华贵纹路依然闪烁着隐隐的光芒。

岁月可以侵蚀它的颜色,但掩盖不了它的光芒。

可是将布卷一展开,程博简顿时身子一颤。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竟然,是一道废后的诏书!

废掉的正是先帝的皇后、当今的太后、孙世樱。

程博简只觉一阵寒意从后背升上来。他不信,绝对不信先帝会废掉孙皇后,先帝最最宠爱的就是孙皇后,哪怕她一无所出,也执意立她为后。

甚至……

他又看了一眼遗诏,确定自己没有做梦。

这怎么可能?先帝为了让孙世樱将这太后之位安安稳稳地坐下去,甚至暗中毒杀了秦栩君的亲母。

如此良苦用心,皆因为孙世樱将先帝迷得死死的。怎么可能下废后遗诏?

这遗诏定是假的!

他紧张地将每一个字看了又看,可是,越看越绝望。他在先帝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到先帝在位后期,已对政事极为厌烦,甚至默许他程博简模仿自己的笔迹写朱批。

他程博简,是将先帝的字迹深深地刻在脑子里的。

这就是先帝的亲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憋出那个“走”字。只知道随着轿子的微晃,他紧绷的身体终于也渐渐松缓下来。

这种松弛有益于他思考。当他的轿子在大正殿前落下,他已经恢复到了一贯的模样,深幸自己出手果断,将这遗诏截下。

甚至,他都不想将这遗诏毁掉。

他要用这遗诏来控制孙太后。孙太后,还有用得很。

下轿时,他堂而皇之地将素布包裹递给其中一位轿夫,却其实,是他最最信任的一位死士。

给轿夫递个东西,是再寻常不过的行为。纵然附近还有三三两两前来上朝的大臣,也都没有在意他这个举动。

程太师德高望重,是唯一被允许乘轿进入皇宫的一位重臣。见他到来,诸位大臣也如往常一样,过来给他行礼请安。

其中几位已经给程博简递过来眼神,那意思是,准备好了,太师放心吧。

程博简当然很放心,那个□□一般的遗诏,终于跟着那顶小轿颠儿颠儿地走远了,没人会想到那顶低调朴素的小轿里,会有如此重要的东西。

***

长信宫里,秦栩君随意吃了些早膳,便将一碟腐乳推给何元菱。

“今日这是玫瑰的,很新鲜的味儿,是你叫御膳房做的吗?”

何元菱尝了尝,正是江南的味儿,心底很甜。

“御膳房都是大靖顶尖的膳师,奴婢一说,他们便知道怎么做。只不过是以前皇帝不爱吃,所以他们便也不做。”

秦栩君却道:“并不是,朕很爱吃。只是以前朕并不让别人知道朕的口味。”

真是一个辛苦的小孩啊。

“皇上太能隐忍。要奴婢演一时的戏或许可以,吃不喜欢吃的东西,却是难以下咽。”

秦栩君淡淡的:“隐忍,无非是为了日后的自由。”

是的,如今的弘晖皇帝已经有了一些小小的自由。比如他可以决定长信宫由谁来值夜。

不知为何,他虽然很想让何元菱每晚都睡在同一屋檐下,可他还是心疼。

他怕那样就让何元菱永远深陷忙不完的差事中,就连睡觉也变成一桩差事。这不是他的心意。

他想给何元菱自由,笑容的自由、心情的自由、以及,睡眠的自由。

所以昨日他跟仁秀说,以后外殿安排人值夜。他再不是以前那个不喜欢宫里有人的孤独皇帝,长信宫也再不是空荡荡的寂寞宫殿。

仁秀立即和邰天磊安排了值夜。三十位太监、六十位侍卫,分成两组,一组上半夜,一组下半夜。

这像极了先帝在位时,长信宫的安排。

虽然先帝坐过的那张龙榻被赏给了长公主,虽然宫里有了第一位女总管,但在这些特立独行的背后,是秦栩君越来越自然地进入到“皇帝”这个角色。

“江南有很多小菜。多是穷人家吃的,上不得台面,所以宫里也没有。但其实,奴婢却是极喜欢的。”

听着何元菱这番话,秦栩君倒是有感而发。

“台面,其实是人给的。朕爱吃,这就是尊贵的东西。何总管爱吃,这也会是尊贵的东西。”

何元菱抿嘴一笑:“皇上有了点石成金的味儿。”

这样的笑容,轻松而安宁。秦栩君心中本有些忐忑,却跌进何元菱的笑容里。

“朕每回只要见到你的笑容,就不紧张了。”

邰天磊不识趣地进来,打断了二人的小小甜蜜。

“怎么样了?”秦栩君问。

邰天磊道:“回皇上,徐尚书果然遭遇黑衣人劫道,遗诏被抢走了。”

“徐尚书没事吧?”

“徐尚书安然无羔,已落轿西角门外,眼下应该进宫了。”

秦栩君点点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兴奋。

邰天磊退了出去。何元菱舒一口气:“皇上这招险棋,居然还下成了。”

秦栩君却似胸有成竹:“有了你,朕什么棋都敢下。”

是啊。又有谁能想到,何元菱能在梦中见到先帝,求得先帝两份遗诏,并用她的异能,将那两份遗诏都运送到了现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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