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2 / 2)
然而,周师爷和何县令两人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谢行俭的官还好好的。
想到这里,何县令和周师爷心头一阵阵的发寒,他们不识好歹自己送上门来,等会不知道谢大人会如何惩处他们。
“来之前你也不先打听打听谢大人今天忙不忙,瞧瞧院子起着白灵呢,本官原是想上门拜访谢大人,可这下好了,冲撞了大人。”何县令甩锅给周师爷,周师爷气的差点当场吐血。
何县令说完,扭着肥腰,笑眯眯的往谢行俭跟前凑,“谢大人几时回来的下官怠慢了,不知大人什么时候有空,还请大人赏脸给下官一个赔罪机会,下官到时候在酒楼里摆一桌,给大人接风洗尘,如何”
“大人,您请他干什么”谢松柏果真是老糊涂了,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一个奶娃娃不懂事,大人想喝酒,老朽倒是可以陪大人喝两盅。”
谢行俭嘴角轻轻挑了挑,布满讽刺意味。
何县令这次察言观色对了,注意到谢行俭神色不悦,拂袖冷笑道“本官和谢大人说话呢,你插什么嘴,要喝酒边儿喝去,本官才没闲工夫陪你这个半边身子已经入土的老头。”
谢松柏被何县令斥的脑门充血,羞愤的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谢行俭冷眼旁观几乎气绝而亡的谢松柏被儿孙抬进屋,听他爹说,这两年老族长身子不适,谢松柏仗着自己年岁大,且是老族长的长子缘故,经常在族里越俎代庖,将事儿办成便也罢了,谢松柏恰好相反,族里的事是越办越糊涂。
族里已经有人隐隐看不惯谢松柏的处事作风,放话说要重选族长,谢松柏哪里肯,四处造谣谢氏族人忘恩负义,不待见他这个老人。
谢氏族人没折,重选族长的话题只能暂时搁下,老族长病危后,谢氏族权自然而然的转移到谢松柏手上。
若无意外,谢松柏会是林水村谢氏下一任族长。
谢松柏被抬进屋后,到底是谢氏族里目前为止年纪最大的老人,出了差错,小院里的人哄闹成一团,有人还窃窃私语的猜测谢松柏会不会随着老族长一并去了。
何县令自知他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会子哪里还有心思巴结谢行俭,心想到时候谢松柏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就是谢氏一族的仇人。
见小院像煮开锅的沸水一样鸡飞狗跳,何县令瞅准机会撒开脚丫跑出来,连跟谢行俭告别的话都忘了说,跑的贼快,活像后头有人追他似的。
王氏撇撇嘴,对身边相好的妇人道“你之前说新来的县令是个好的,我瞧着不太像。”
妇人讪讪而笑“这事是我听别人说的,许是听岔了话。”
之前跟谢松柏走一条道上的谢松辉见何县令灰溜溜的跑了,当即换了表情,满脸堆笑讨好的来到谢行俭身边,举起指甲缝里塞满黑土的大手拍打谢行俭的肩膀,佯装格外熟稔的姿态。
“小宝当大官了怎么不跟松辉叔说声”
“当大官是好事哇,要不叔做主,让人从县里抬几桌酒菜过来,咱们族里乐一乐”
“不必麻烦了,松辉叔。”谢行俭皮笑肉不笑的拒绝。
谢松辉不放弃的继续道“不麻烦不麻烦,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说着,谢松辉扫了一眼院里摆放一堆乱糟糟送灵用的东西,皱眉嘟囔道“我跟松青说多少回了,不用买这么多冥纸冥元宝,老爷子是个小气吧啦的人,烧这么多给他,用的完吗”
谢松辉以为自言自语旁人听不到,不成想谢行俭全听清了。
谢行俭听到这般大逆不道的话,瞬间气息一窒,饶是他再怎么让自己保持理智,怒气还是像泼了油的大火一样,在胸中不停的翻滚燃烧,越燃越烈。
谢松辉还不知谢行俭这边已经怒火滔天,仍在那说“小宝,你松青叔家现在乱的很,这样,我带你去我家,我让你婶炒几个你爱吃的肉菜,咱爷俩再眯几口酒”
谢行俭看他这幅样子,心里最后一点犹豫消失殆尽,只见他霍然绕到对面,怒瞪着谢松辉,语音森然“松辉叔,您可别忘了今天是族长爷爷的忌日,我不求族长爷爷在世时,松辉叔您能将孝敬二字做到几分,但现在族长爷爷才去世半天,您就又吃肉,又喝酒,这是为人子该做的事吗”
他恨不得跳三丈高,大骂谢松辉一声混账羔子不是人,无奈他爹拽着他衣裳不让他说。
谢松辉羞愤的脸皮涨紫,哽着脖子好老粗老粗,若不是顾忌谢行俭身上的官位,谢松辉早就要扑过来拿起棍子打谢行俭了。
用谢松辉的逻辑来说,这样没大没小指责长辈的娃缺少教养,乱棍打死都不为过。
“老爷子上了年纪,在过几年就是百岁,如今去了是喜事啊。”谢松辉强自镇定的解释。
谢松辉的婆娘吴氏见丈夫发窘,赶紧赔笑道“嗐,小宝你怕是不知道吧老爷子岁数不小,在咱们庄户人家,这样的白事都是按喜事办,别说吃肉喝酒,便是唱戏划令都要得”
“对对对。”谢松辉笑着附和,“小宝你常年在外求学,不清楚这事怪不着你。”
谢行俭报以冷笑,对眼前这对夫妻采取了冷漠态度,直接不理睬扬长而去,徒留两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林水村给老人办灵堂,习惯在头一天邀请村里的人去家中吃一餐,谢行俭被唤过去时,发现事情还真叫那两人说准了,老族长的吊唁席上,有酒有肉,村民们卯足了劲吃喝,饭桌上一片欢声笑语。
谢行俭听着耳畔传来的谈笑风生,面目几乎扭曲,憋屈的跟他爹吐槽:“族长爷爷在村里的威望极高,谁见了不夸一句族长爷爷的好,怎么人才没一小会,这些人就能做到这么没心没肺”
谢长义徐徐叹气“小宝,这事你得看开,历来村里老人没了,大伙都是这样欢闹,你忘了当年你爷爷走的时候才六十多,照样该吃该喝”
“早忘了。”谢行俭沉着声,面露不屑。
他那爷爷偏心偏到后背,打小就没抱过他,他才不认那个爷爷,忌日那天他一滴眼泪都没流。
谢长义伸头赏给儿子一个板栗子,翻白眼道“你刚骂你松辉叔不孝,你看看你,和他有什么两样死者为大,之前再大的仇怨,死了也该翻篇了。”
谢行俭额头吃痛,琢磨着他幼时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但事情都有对立面,谁叫他爷在世时不待见他呢
这顿饭他只吃了两口就拉着他爹躲到小隔间里透气,此刻听着外头刺耳的语笑喧阗,他不由仰天长叹他百年后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局人在冷冰冰的棺中躺,儿孙捧着酒杯在屋外说笑杂沓,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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