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黄鼠狼子叨魂（下）（1 / 1）

收拾完黄鼠狼子之后，老张头把烟袋的灰扣在了那两扇破门上，眉头一紧，转过头对着懒汉一家问道"谁惹呼回来滴？"

懒汉一家四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事不关己己不操心，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快当滴！哪个虎种把人家窝捣了？恁妈了个比滴活滴不耐烦了？"老张头两眼一瞪，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一脸愤怒的样子颠覆了平时的慈眉善目，我直接吓得不敢吱声，那一家老小估计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吓得在那叽里咕噜起来。

"叔，你别以火儿，前以我跟俺爹去地了挖荠菜，挖到晌午头儿了坐地头上歇歇儿，俺爹看见一个黄鼠狼子钻了草边上一个窝里去了。我木寻思着，俺爹说把黄鼠狼子窝扒了，里边有小崽子肉烧了能治病，骨头洗洗泡酒，皮扒了当马扎子垫子……"听到这儿我直接在心里暗骂，这一家子老少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一群天杀滴。村里给了半亩地，活门家子不去种，等着地荒了去挖荠菜，还给人黄鼠狼子一家弄死，真是活吊该！

"弄了恁这么一群彪子，待会儿把骨头、皮什么滴都使干净布包好了送我那了去。"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回走。我跟在后面想问点什么，看他一副气没消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免得给我呲儿一顿。

到他家吃完饭已经晌午，我俩在院子里晒太阳，老张头闭目养神，面无表情，我心里杂七杂八，想着那黄鼠狼子还有这本事，直接把老头折腾的半条命都没了，两个爪子估计没个一年半载都好不全乎。

"叔！我给你送过来了，就这些了。"懒汉急匆匆跑进门，看得出这懒汉对老张头是心服口服，那神情跟条哈巴狗似的，要是再伸出一条舌头就更像了。

老张头不知道啥时候起身，皱着眉头说："你们这活门家子不干点正了八经事儿，弄出这档子烂摊子真是狗屎和不了上墙泥！"好家伙，这给懒汉骂的，直接老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不过也没骂错，我要是老张头，指不定骂的更难听。

打发走了懒汉，老张头进屋把黄鼠狼子一家老小的尸骨放到酒坛子里，上面盖好黄符，用蜡沿着坛口封边。做好准备工作后让我点上油灯，在一边看着，他左手捏个指诀，右手拿出三根香在油灯上点燃，双手交叉，把香放在额头顶住，嘴里念叨着："有皮有骨莫恨气，请台上座供着你，一家子走路别卡倒，往后好托生滴。"这是对黄鼠狼子死去的一家子安生的土话，接着念了托生咒，好让他们一家子尽快托生。因为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是横死，就没法投胎轮回，除非超度，才能让游魂野鬼等横死之物托生。而且，什么时候托生都不是定数，有时候死了立马托生，比如有一次，老张头劝他亲戚别太伤心，因为他亲戚的娘刚去世就托生了，托生的刚好是隔壁村刚生闺女的一户人家，后来他亲戚还去过那户人家，令人惊讶的是不到一岁的小闺女竟然很喜欢从未谋面的老大叔，但这次泄露天机使得老张头大病了半个多月，好像还减寿了，具体减寿多少年他也没告诉我。

做完托生的法事将近傍晚，我俩吃了点中午的剩饭，要别说这老头做饭比我妈都好吃啊。收拾完碗筷，我看了一眼老张头，他眉头微皱，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走，抱着坛子上老孙家。"老张头半晌嘣出这么句话来溜着溜着，我急忙收拾好，抱着坛子跟他出了门。

一路上，老张头面无表情，我俩都没说话，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不一会，来到懒汉家，就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男女吵架的声音。我们推门而入，叽叽喳喳的骂声也越来越吵，似乎是在埋怨什么，孩子怎么怎么滴。

老张头带着我进了门，直接打断了他们的争吵，真是穷吵架穷吵架，本来就穷，还懒，越懒越穷，越穷越懒，整的一家老小都不安生。他家老头子躺在炕上，看样子是还没醒，嘴里呜呜的出着怪声，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叨魂后遗症，手也被包了起来。我一转头，发现包括炕上的老头一家人五口，现在少了一个，对，那皮孩子没了。

"叔，你看看俺家这群瞎汉，连个孩子看不住，今晌午头儿了还在炕前坐着，这会儿就找不着了。"懒汉的媳妇儿一脸愁眉地说道。

"小孩上了恁家地了去了，叫那个黄鼠狼子勾过去了，你这会抱着坛子赶紧滴过去！"老张头伸手指着懒汉，示意让他自己去。

懒汉也没敢再吭声，抱着坛子就去了。老张头随即看向炕上那位，又拿出一道符给老太太，让他叠好垫在老头鞋垫底下，省的绊倒。这是话里有话，哪有人闲的没事就绊倒，绊倒的意思就是撞客，也就是附身，类似于黄鼠狼子这种叨魂。

过了得半拉点，懒汉背着孩子抱着坛子回来了。说是孩子趴在黄鼠狼子窝旁边睡觉，那个黄鼠狼子就在不远处，他立马背起孩子就回来了。我伸头往门外望了望，果然发现那小崽子真就跟着回来了，就在门外，依稀可以看见它躲在墙根盯着我们这边。

我心说这小崽子果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发掉，要知道黄鼠狼子可是贼记仇的，你走在路上踢它一脚，它估计能跟着你到家然后给你家鸡鸭鹅都给整死，而且整死了还不吃，就让你难受，这懒汉可是给人家连窝端了呀，对它来讲，血海深仇都不为过，不给你整个家破人亡算它没本事。

"以后恁得干三个事，一是供着坛子等他消气，二是逢年过节伺候门口这个黄鼠狼子一个小母鸡儿，再就是给恁儿改个名，名里边加个"黄"字。要不，以后恁都不安生。"老张头说完转身就出了门，我随后跟着走了出去，就看见那小崽子俩后腿一蹲，前腿一合，朝着老张头拜了三拜，当时看的我合不上嘴，心想这黄鼠狼子还真是精啊。也对亏了老张头，黄鼠狼子后来报恩报在我身上了。

老张头顺路把我送回家，自己转身隐没在拐角。

把门挂好，跟我妈说了简单说了几句，回屋就把今天的事回顾了一下用录音机录了下来。

后来有一天晚上睡觉做梦梦见那只黄鼠狼子开口说话，告诉我它一家老小被供着，它也给那家粮仓抓老鼠呢。我心说这一家子经过那次教训还真改了不少，也不那么懒了，该种地种地，该过活过活，也算是因祸得福，起码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对此，我也更加佩服老张头这人，还有他办的事。真是种阴得果，善恶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