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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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一想到那笔直肩膀上的功勋,就没来由的一阵恶心。哪怕知道他不是他,也会因为那份熟悉感而不快。

算了,他们当官的没几个好东西。偶尔几个好的,都被漂亮灵动的姑娘给挑走了,哪还轮得上他这个“梨园名旦”呢?

唉。

他轻声叹着,笨手笨脚的操控着这四个轮儿的玩意儿,差点就给路边破损的灯雪上加霜了。

他将车停在戏园子里,园中光影虚晃着,昭示着它的存在感。看到熟悉的身影朝着灯走去,吹熄了唯一的灯火。

确认了黎玉白没有出去乱跑乱闹后,他徒步走回了自己家。那是一个巷子深处,巷口堆满了垃圾,甚至还有醉汉七扭八歪的躺着,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他家就在巷子的尽头。

恐怕谁也想不到,看上去这么邋遢破败的一条旧巷口里,有一座曾经精致的小院。

火红的砖瓦缺东少西,院中杂草丛生,扎着顾纤语的脚踝。小楼半边都是火烧的焦痕,黑迹聚集在一起拼凑成了大多数小孩儿的噩梦,鬼脸。

一张充满怨气的鬼脸。

这是他的“家”,这大片烧伤是他干的,是他顾纤语亲自烧的。

其实这小巷原先没那么破,外面横七竖八的人家都喜欢在这儿挂条绳儿,将衣服晾上。

男人的皮袄,小孩儿的肚兜,甚至还有顾纤语和小徒弟们的戏服。屋内挂不下了,他就喜欢拿出来去去尘,反正也没人偷。

可是有一天,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从巷口跑了我出去,撞到了一个前往夜场的娇美女人。

她还未来得及破口大骂,就注意到他身后灯火辉煌,亮的就像天边的夕阳,不像是那个时候,这个穷乡僻壤里的穷鬼们能点的起的灯。

或者说在那个时代,就算再有钱在败家的富家公子哥儿,也不会舍得点这么亮的灯。

当然,除夕夜里燃爆的烟火不算。

她拿着团扇挡着妩媚的唇,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探去。

“走水啦!快来救命啊!”女人尖锐的叫声深深扎进了巷子外行人居民的耳朵里,他们看没看到那个男人,她不知道。

但有人将她当疯子,她知道。也对,在这个明哲保身得时代,谁会理那声声哭喊,悲痛欲绝?

她转身想往外面跑,可是背后却传来了一声绝望的唱腔,“霸王意气尽!霸王意气尽!”

她这才意识到巷子里头住着一个漂亮的戏子,她没事儿也喜欢去梨园里听听戏,虽然对这种抢她饭盆子的男人不敢兴趣,但一时间同情心泛滥,独身冲进去想救人。

可冲进了火光,她看到一个修长黑影慢慢从火场里面走出,手上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朝她走来。

借着火光看不清脸,但能看到几处皮肉烧伤,雍容华贵的戏服被烧的破破烂烂,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此时却犹如一把稻草,横在头发上,吓人的紧。

娇媚的女人向后退着,来不及呼救就被同样艳丽的男人勒住了脖子。

她眼前的最后一幕,就是那张不知是被泪水沾花了还是被火烤化了的戏子妆面,残了一半。

“贱妾何聊生……”他喃喃痴笑着,放下了还在流血挣扎的女人,手中剪子在看至前方时脱手,那个黑暗之中疯狂的戏子问着,笑着,叹着,“你回来啦?”

说着向前方扑去,笑着,大喊着唱道,“霸王意气尽!哈哈,霸王啊,您不要奴儿了吗……”

那个女人命大,疯戏子的声音太响了闹哭了熟睡的孩子,惊醒了女人的梦境,甚至将几经征战的男人给吓软了。

终于有人耐不住冲下去,泼水的泼水,救人的救人。警察只去医院看过那个“目击证人”一次,便不再理会。

不再理会那个疯了的夜场女王,不再理会那个疯狂至极的漂亮戏子。

甚至,连那把带着热血与寒泪的剪子,也被忽视了。

不过,唯一值得一提的故事,却被那个女人道了出来,传着传着,就传成了类似于狐妖与书生的故事,什么漂亮的男狐狸裸着浪荡的身子去勾引挑灯夜读的军阀,勾引不成,反而杀了那军阀,烧了院子,整套下来,简直比《聊斋》还要精彩。

久而久之,这儿就被荒废了,政府的人不愿来,平民百姓不敢住,醉汉即使来了,也不敢进去,不敢看一眼挂在巷子中的,被火烧了大半的戏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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