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曲(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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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还是霍湫席一个人去,沈筵陪着霍湫荷逛街,准备生辰时的东西。看着他们的背影,霍湫席叹了口气。

或许这样的爱恋才是正常的吧,他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戏子,恨不得把他捧在掌心儿里,一辈子都不放开。可他之于顾纤语,又算什么呢?

戏园里还是一样的热闹,但是人更多了。霍湫席被小厮领着上课楼,不用跟底下的汉子们挤着,也不用受瓜子皮儿的祸害。

将点心放下,身旁的小厮就走了。霍湫席看着面前卖相不佳的东西,用两根指头拎起来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太淡了,一点味道都没有。边这么想着,边注意到了隔壁桌上的人。

他长着一副女儿模样,头发堪堪到肩膀,微微打着卷儿,衣着艳丽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很傲慢,看上去不像个读书人,倒也像个……唱戏的?

解雏裳没有注意到那打量的目光,半眯着眼睛打量着“行天舟”。思玉楼比这儿的规模要小些,人也没这么多,不过却更加精致,不像顾纤语,只要他喜欢,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往这儿塞。

不过他来这儿除了来欣赏自己昔日的师傅外,还有一个目的是来这里挖人。倒不是他真那么想挖墙角,只是想看纤语那张处变不惊面庞,出现不一样的情绪。

顾纤语还是如往常一样上着浓妆,他唱过很多戏,虞姬,赵艳容,李凤姐,可是却没有唱过一个新娘,一个真正的,与郎君拜了天地的新娘。

可这戏的主演,却从未与丈夫拜了天地,她只能站在一旁,在夫君看不见的地方,看着自己想要陪伴一辈子的人,提着酒,垂着泪,守着一具死尸。

这戏写着,不是为了悼念谁,只是因为写戏人自己喜欢。这是他最后一次提笔了吧,那要写肯定要写一出好戏。

他那知己已经死了,那在他心中唯一可以达到那高度的男人,已经穿着贵妃的戏服,下葬了。

解诗云与邓清君,一个追,一个赶,拿着不同的尺丈量着与对方的距离,那个男孩儿已经量完啦,在一旁看着他量,可还没等看完呢,这人就先没了啊。

老爷子就这么躺着,抽着自己始终不愿意碰的大烟,在烟雾缭绕之下想着那个互相深爱着,却不愿触碰的男人。

“邓师傅。”顾纤语穿着大红的戏服走出来,水钻头面中的凤冠已经拿掉了,其他的就掩在大红盖头之下,他当年也看着解诗云这么穿过,就给他一个人看,就给他一个人唱。

“纤语啊,好好唱,啊。”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对他说,却又不让他靠近,怕这大烟伤了他,这戏还没开始唱呢,混浊的眼已经挂满了泪。

这出戏之后,有关于解诗云的一切,就都会退出他的生活了吧。唢呐一响,棺材一盖,这人,不就就这么退场了么?顾纤语这么想着,没有在打扰他的暗自神伤。

“玉白,丁秋蕊去哪里了?”丁秋蕊是替顾纤语演尸体呢,那一缕魂魄为主演,而真正的,腐烂着的人由丁秋蕊来演。

黎玉白把耳环戴上,将他领到了外头,那小戏子穿着跟他一样的婚服在,在外边吹着风,哪怕被冻的直哆嗦,也不愿意进门。

“小丁,别在外边儿待着了,妆花了我可就不让你演了。”顾纤语等了他一会儿,估摸着在不开场戏园子又要保不住了,才开口叫他。

“班,班安安主。”他被冻的有些结巴,哆哆嗦嗦的走进去,“班主,我紧张。”

顾纤语任性,在他面前不能说假话,特别是有关戏的事情,小虎子就是这样被鄙视的。

所以丁秋蕊就直接说了,他紧张。果不其然,顾纤语不仅没生气,还帮他理了衣襟。

“紧张什么啊?没有戏词,不用懂,只需要在需要的时候配合恪逾就好了。”

“就是因为这样才紧张,而且这次,替的,替的是……”他抬起头,白皙的皮肤上莫名晕起了一层红,“替的是班主。”

谁料顾纤语笑了一声,他摸了摸他的头,“你错了,替我的人是玉白。你,就是‘我’。”

唢呐声响,“丝竹女”的魂,就踏着这根铜管的声儿走了出去。霍湫席坐的地方很暧昧,此时他们都发现了。只要顾纤语抬起头,他就能看到他。

冲他笑了一下,这一笑,染红了霍将军俊美的面庞,还牵动了一颗爱慕着的心。心跳的很快,一下下的砸着他的身躯。

赶忙抓起面前一点也不好吃的点心,却被噎在了喉咙里,喝了好几口茶才咽下去,中途可能还吞了几口茶叶。

双颊更烫了,是羞的,不仅有心爱之人一笑的羞怯,还有这窘迫模样被人看去的羞愤。

顾纤语甩了水袖,努力演绎着当年解师傅的模样,红色本就耀眼,这么一下众人的目光更是被他吸引了去,

“新桃独盛开,旧香不愿弃。红衣拜天地,端坐泪自流。若能共黄泉,再奏丝竹曲。”

以小诗打引,概括了“丝竹君”对“丝竹女”的感情,哪怕爱人的身已死,却迟迟不肯下葬,以一婚宴当做聘礼,他看不见她的泪,但可以等她醒来,再补一个。

若能一同去了,那么便在奈何桥奏这丝竹曲,再提笔写戏,若不能,那么就一辈子不再演奏,一辈子不再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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