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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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面具怎么看得清五官”

“你不知道,有一种,做成薄薄的,戴在脸上,就跟原本的肌肤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骆葭瑜说。

“”画溪喃喃。

可如果那人真是景仲,他没必要戴面具来捉弄自己啊。

更何况,像景仲那种人,知道她是诈死,找到她,还不两下就把人给撕了,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来作弄人吗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用过晚饭,画溪留骆葭瑜在家里留宿。

左右她只有一个人,留下来彼此为伴也好。

骆葭瑜先躺下,画溪手里活还多,一时睡不了,挑灯做了会儿绣活。

月儿弯弯,晚风涌动,薄薄的窗纱上映着她低头颔首的剪影。

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看着窗户纸上的影子出了神。

那是蠢东西的鼻子,蠢东西的眼睛。

这个蠢货。

让她聪明的时候,蠢得不行;真以为她蠢的时候,竟然把他都耍得团团转。

景仲看着那道影子,放下绣绷子,拿起手边的团扇,轻轻摇了几下。

夏日衣衫单薄,褪去厚厚的狐毛围脖,露出纤长的脖子。

隔着窗纱,他似乎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那股香味儿。

心底愈加烦躁。

“是谁”骆葭瑜忽的从榻上翻身起来,外衫一披,腾腾腾拉开门,往外看去。

画溪闻声跟着出来,空荡荡的院子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画溪问。

骆葭瑜道“我刚才听到外面有人的声音。”

“什么人”画溪四目一望“是不是有风你听错了。”

骆葭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圈,眉心微微蹙起。

“回去吧,刚才起风了呢,许是风吹动树梢,你听岔了。”

画溪推着骆葭瑜回了房,转身合上房门。

次日上午,千丝庄的人就送来叶公子挑选的布料。

小厮把东西搬进院子,骆葭瑜看得目瞪口呆“你不是说这个客人是要给他妻子做冥祭吗”

画溪看着院子檐下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布料,想到昨日叶公子同她说的那些话,头皮隐隐发麻。

选的样式花哨得不成样子也就算了,这花里胡哨的料子算怎么回事

“是啊,哪有用这种料子做祭礼的”桃青凑过来看了眼,摇摇头说“我瞧着别人家娶亲也用不上这么张扬的料子。”

“别胡说。”画溪摸了摸那柔软的布料,“他说他夫人生前就喜欢这种张扬的花色。”

客人给钱,她办事。

别人的私事由不得他们去议论。

小厮搬完东西,来到画溪面前,道“李姑娘,少东家让我们给你带了东西过来。”

说着,递上一个极为精致的锦盒。

“这是什么”画溪问道。

小厮说“少东家说昨日见姑娘面色不好,恐是前日里淋了雨,匣子里鼻炎,若是觉得不舒服了,挑一些嗅嗅就好了。”

画溪稍微犹豫了下,便点了下头“替我多谢少东家。”

送小厮离开后回来,画溪一回头就看到骆葭瑜半倚半靠在护栏旁,朝她挤了挤眉“好贴心的少东家。”

画溪脸色微微一红,睨了她一眼“不同你混说,我去忙了。”

布料一到,画溪便开始比对着画轴描花样子。

一直忙到午后,因城南李家姑娘下个月就要成亲,在千丝庄定了嫁衣,约了今日上门去量尺寸。

画溪掐着时间梳洗准备,出门时带上了苗儿。小丫头年纪虽小,手脚却很麻利,递东西之类的小事也能帮上忙。

两人带着东西便往李府去了。

挤在狭小的轿厢里,苗儿问她“李姐姐,我听说离家小姐脾气特别大。”

“全江丘的粮食生意几乎都攥在李家手上,李老爷膝下又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扛家业,女儿自然娇惯了些。她人倒也不坏,只是有些小脾性。”画溪柔声说。

苗儿似懂非懂,说“李家的米价又涨了呢。今年已经涨了两回了。”

画溪也纳闷,照理说今年既非灾年,也没有战事,粮食的价格却反常地一涨再涨。

轿子在李府门外停下,画溪和苗儿下轿步行进府。

刚下轿,苗儿便扯着画溪的衣袖,忽然说“李姐姐,那个人长得真好看呐。”

顺着苗儿指的方向望过去,画溪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站在李府门口和人寒暄的正是叶公子。

景仲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微微偏过头看过去,看到个蠢东西站在烈阳下偏着头打量他。

他眉头一皱。

画溪踟蹰片刻,叶公子现在可是她最大的客户。吃罪不起。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见了一礼“李老爷,叶公子。”

叶公子近来到江丘,声名大噪,不少人都知道江丘来了个大手笔的生意人,出手极其大方。李家用了不少办法才同人攀上交情,好不容易邀他上门一会,自是看得极重。

李老爷看到画溪,仓促点头,道“来人,带李姑娘去小姐闺房。”

画溪心里一松,避开叶公子探究的目光,微微福膝,随丫鬟一起去李小姐闺房给她量尺寸。

两人一走,李老爷对景仲道“叶公子认识李姑娘”

“嗯。”景仲道“内人半年前过世,我打算给她办一场祭礼,听说李蛮蛮绣工不错,请她给内子绣几样东西。”

“李姑娘绣工委实不错,在城里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不过她和千丝庄的关系很好,前两个月我家绣庄有绣娘不干了,我花重金请她到我家绣庄上来,都被她拒绝了。”

“哦,是吗”景仲眉一挑,又想起那少东家挡在她面前的模样。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是,听说是千丝庄少东家看上她了,怕是再过不久,就要办婚事了。”

办、婚、事。

“好了,不说她了,叶公子进门说话。”李老爷道。

画溪到后院给李姑娘量尺寸,许是知道有外人过府,她倒也未多加刁难,顺顺当当量完尺寸。

选花样的时候耽误了些功夫,做完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

原本候在门口的轿夫不知为何竟不见了,李家的守卫告知她,轿夫说约定的时辰已经过了,就先走了。

画溪闻言脸色一变,此处距离她们住的地方极远,若是没有轿子,黑灯瞎火的,她们怕是要走到半夜去。

“他们怎么这么没信用”画溪跺跺脚“进去时分明同他们说了,若是没出来让他们多等些时候,到时另外算钱就是,撇下我们跑了算怎么回事”

“李姐姐,咱们现在怎么办”苗儿扯着她的衣袖,小声问。

画溪急得眼圈都红了。

两人正愁眉不展,叶公子从门内走了出来。

画溪神色下意识一肃,悄悄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狼狈。

叶公子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看稀奇似的。

四目相对的瞬间,画溪别开眼睛,不去看他。

景仲眼尾一挑,没看见一眼,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他的马车就停在李宅门前,高大气派,他登上马车,大马金刀往坐垫上一坐,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窗户。

没忍住,还是挑开毡帘朝外望了眼。

蠢东西站在李宅门口,和一根豆芽菜站在一起,眼圈红得不像话。

就该让她多吃点苦头,才知道欺骗他的代价。

“停车。”景仲沉着声音道。

他彻底掀开帘子,将窗户打开,眼尾轻轻一挑,看向将半隐夜色下的玲珑声音“上车。”

画溪愣了一下。

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叶公子露出半张侧脸,他的脸半边隐在阴影里,半边露在外面,看不真切他的面容。但离得这么远,画溪仍旧能感受到他身上蔓延出来的寒气。

她下意识就要拒绝,但这里回家实在太远,如果不接受他的帮助,回家路迢迢。

她只好硬着头皮,牵着苗儿一起上了马车。

叶家的马车很宽敞,画溪和苗儿坐在旁边,景仲坐在正中。

从她们上车,他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目光冷淡地瞥向一旁。

和景仲莫名相似的人同坐一车,画溪脊背挺得直直的,背心一阵一阵冒着幽幽的凉气。

她双手在袖内紧紧捏着帕子,咬唇道“多谢叶公子。”

景仲恍若不闻,没搭理她。

画溪撞了一鼻子灰,神情悻悻,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她的鞋尖。

外头下雨了。

雨滴打在车顶上,声音不大,落在画溪耳力,声音却闷如响雷。

“叶公子。”画溪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家住永安巷。”

景仲“嗯”了声,往后一靠,依靠在软垫上,姿势潇洒“我知道。”

画溪有些疑惑地望向景仲,说“你知道”

“嗯。”景仲思索了番,道“不然我怎么给你送布料过去。”

原来是这么知道的,画溪轻轻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景仲扯起嘴角古怪地笑了笑,语气莫测地幽幽道“不然是怎样”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难道李姑娘以为我私下打听姑娘的住址”

画溪怔了怔,没有想到叶公子竟然这么直白地说这种话。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默了默,才说“公子误会了,我没有这么想。公子是品德高尚之人,又怎会做这种下作之事”

“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景仲慢悠悠的说,语气莫名欠揍。

画溪一噎,这种人若不是家里有几个臭钱,真的会有人同他相交吗

她道“公子对先夫人情深义重,想来对亡妻怀有如此深情之人,定是心底柔软的。”

“那你可看走眼了。”景仲目光定定地看着画溪,一字一句地说“我对她可不是情深义重。我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要不是她的尸体喂了鱼,说不定我还会把她拖起来鞭尸。”

鞭尸

画溪背心的凉意陡然间扩散开来,沿着奇经八脉渐渐流到全身。

从发丝到脚趾甲,都是凉的。

这人不仅和景仲给她的感觉很像,心理也一样变态,一个喜欢做人皮灯笼,一个竟然要鞭尸。

她垂着头,有些后悔上了他的车,也后悔跟他搭话了。

她不知道该回他句什么,默了瞬间,才挤出几个字说“公子说笑了。”

“说笑”景仲看着她的眉眼,唇角笑意一绽“我从不说笑。”

画溪眉头轻轻揪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觉得面前这个叶公子实在太奇怪了,一面装作对他妻子很深情的样子,一面又在她面前拼命诋毁她。说她生前水性杨花就算了,现在还说恨不得把她揪起来鞭尸。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比景仲那个大魔头还奇怪。

没办法继续说下去,画溪索性闭嘴,不再说话。

车壁上挂了一盏小灯,照得车厢里昏昏暗暗的,灯光从画溪侧脸打过来,正好将她的影子投映在景仲的双腿上。

他百无聊赖,抬起手指一点点去描摹她的影子。

顺着圆润饱满的额头,指尖下滑,经过凹陷的眼窝,高耸的鼻梁,最终落在瘦削的下巴上。

看来最近没少受苦,他好不容易养得饱满些的下巴,又尖了。

原来离开他,就是为了过这种飘零的日子。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雨声拍打马车,声音渐响。

到家门前,雨势已经大得如瓢泼,丈余之外,人影都看不清。

画溪跳下马车,向景仲道谢“多谢叶公子送我回来。”

景仲看了眼她家的外墙。

低矮。

里头也就巴掌大,整个宅子还没柔丹王宫他们居住的寝殿大。

也不知道怎么住习惯的。

看着她们俩的身影消失在雨幕,景仲忽觉无趣。

宽敞的马车坐着都没意思了。

“姐姐,怎么现在才回来”桃青拉开门,看到画溪和苗儿淋着雨,忙将伞递到她们头上“快进来。”

“别说了,今天气死我了。”画溪埋怨道“我们请的那几个轿夫,原本说好了,若是我耽搁了时间就多等我一会儿,回头再另外给他们算钱,没想到我们从李宅出来,他们却走了。”

桃青一面挂上门闩,一面道“啊那你们怎么回来的”

“幸亏遇上了昨日那个叶公子,他顺道捎了我一成。”画溪道。

“那就好。”桃青举着伞“快进去吧,炉子上温了水,你们先去沐浴泡个澡,免得着凉。前儿淋了雨还没好全呢。”

画溪一面应着,一面往里走,还没回到房里,又听到外头响起了扣门声。

“你们先进去,我去看看是谁。”画溪推着两人进去,自己往外跑去开门。

门一拉开,却是叶公子站在外头。

“叶、叶公子。”画溪愣了下,他怎么回来了

景仲没什么表情,只说“我的马车坏了。”

“坏了”画溪一怔。

“嗯。”景仲淡淡道“轮子陷进泥淖里,拖不起来了。”

“那、那你怎么办”

景仲目光往画溪面上一扫,面色微沉,随即嗤笑了声“李姑娘,若不是你,我的马车就不会陷进泥里。”

所以是来找她算账的吗

画溪讶然“那”

“你总不能让我今晚露宿街头吧。”景仲懒散道。

画溪仰着头望向叶公子的眼睛,整个人僵在那里,他的意思不会是今天晚上要留宿她家吧

“今天晚上,我住你这儿。”

不是商量,是通知,语气坚定得可怕。

画溪还没回过神,他人就大步踏进了大门。

画溪低着头,心想他说得没错,若不是为了送自己回来,他根本犯不上绕这么远的路,总不能让一个金贵的大户公子在这么恶劣的天气宿在马车里吧。

罢了罢了,今夜就让他住苗儿的房间,让苗儿来跟她挤一挤。

她领着景仲回去,桃青正好给苗儿换完衣裳出来,见她领进个男子,吓了一跳“姐姐”

画溪尴尬不已,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叶公子,他的马车陷进泥淖,今天晚上住我们这里。”

桃青知道这个面前这个人是画溪的大客户,自然不敢轻易得罪,捧来茶“叶公子,你先用茶。我去收拾房间。”

床单被褥都是要换的。

画溪过去帮忙收拾,桃青一关上房门便愁眉哭脸“姐姐,他就是叶公子”

画溪见她愁眉不展,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昨日听你说这叶公子为他亡妻做祭,还以为是什么端庄深情的人,今天见了,才知道名不副实。”桃青埋怨“人品端正的,又怎么会在半夜敲姑娘家的大前来借宿。像少东家,每次来寻你,从不进门,就算在门口也离得远远的,生怕被人看见了说闲话。他倒好,毫不避嫌,半夜三更地还上门来借宿。”

画溪没告诉她,这个叶公子今天还说要把他夫人逮出来鞭尸呢。

她默默整理被子“人和人是不同的,若人人都一样,这世上的人放言看过去都是一个模子刻的,那有什么意思。只要咱们自己立身端正,别人爱说什么闲话就说去吧,管天管地,咱们也管不了别人的嘴。”

话虽如此,桃青那口气还是咽不下去,嘟着嘴鼓鼓囊囊地收拾床单被褥。

铺好床,画溪说“你先去睡吧,明日你还要早起,叶公子就交给我。”

“那行,你自己当心,有什么事就叫我。”桃青嘱咐道。

画溪将房间收拾好,到外间去喊叶公子。

一出门,就见他站在花厅的天井下,望着院子上空不断滴落的水珠,若有所思。

“叶公子”

景仲回身,望向画溪。

画溪被他这么一看,莫名觉得心虚,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顿了顿,她才说“寒舍条件艰苦,不比叶宅宽敞大气,还请叶公子将就一夜。”

说着,她带景仲去房间。

房间窄窄小小的,苗儿最近正在学写字,房间的桌子上摆满了纸笔,还有她歪歪扭扭练的字。

刚走进去,苗儿就捧着一碗药过来了“李姐姐,该喝药了。”

景仲问“你病了”

“没有。”画溪对苗儿说“昨日都是为了应付那郎中,才抓的药,我没病,不喝。”

“不行,我答应过少东家一定要盯着你好好吃药,早日康复。”

少东家。

景仲皱眉,颇为嫌弃地瞥了一眼苗儿端在手里的药汁,乌漆墨黑的,药气浓郁,一闻就不好喝。

“她没病。”他一把端过来“正好我今天淋了雨,脑子进了水,喝点药去去水。”

脑子进水了才会一脚把马车踢到泥坑里,巴巴地跑来这巴掌大的宅院。

画溪一听,急了,听过乱吃饭的,还没见过乱吃药的。

她吓得忙去抢他手中的药碗“叶公子怎么能乱吃药”

景仲避开,心里一阵烦躁“你没病都能吃,我病了不能吃”

画溪说“药不能乱吃,要不这样,我去给你熬一碗姜汤,你喝了之后祛祛寒气,明日不好再去看大夫抓药。”

“嗯。”他把药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搁。

药碗顿时裂成两半,药汁淌了出来,沿着桌角滴滴答答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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