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57章 孽爱(1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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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城西南角,桃林家园。

        这是一个中档小区,建筑与建筑之间距离适中,留出了足够居民散步、锻炼的空间,绿化也做得不错,即便是夏天,也有很多阴凉处供住户歇凉。

        张蕊芬清早起来去菜市场买菜,出门时特意去屈笛的房间看了看,屈笛还在熟睡。她轻手轻脚合上门,这才放心地离开。哪知回来时听见卧室传来熟悉的捶桌声,赶紧丢下菜,向卧室跑去。

        只见屈笛抱腿坐在电脑前,正盯着显示屏,皮肤白得像一张即将破碎的纸,双手不停捶着桌子。

        “小笛,小笛!”张蕊芬连忙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妈回来了,没事啊,没事啊……”

        屈笛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别人都知道,他们都知道了……”

        “没人知道!”张蕊芬轻轻拍着他的背,“我们谁都没有说出去,别人怎么会知道?”

        屈笛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嘴唇却仍旧咬得很紧。

        视频里,余俊已经和粉丝们聊完天,退到舞台上继续跳舞,热烈的乐声充斥着狭窄的卧室。

        “妈今天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黄鳝,我们今天做鳝段吃。”张蕊芬继续安抚道:“妈还买了洽甜家的蛋糕,都是你喜欢的。”

        屈笛在母亲怀里轻轻点头,像个10岁的孩子。

        然而他已经30岁了,蜷缩在张蕊芬的怀里时,这画面诡异又古怪。

        儿子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张蕊芬松一口气,转身看见显示屏里跳着热舞的余俊,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还没有洗漱吧?”张蕊芬转回来,牵住屈笛的手,“走吧,妈帮你洗。”

        屈笛站起来,比张蕊芬高一个头,却极瘦,夏天的宽松薄睡衣挂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他走路时肢体很不协调,迈出右脚时,右边身子也会侧过去,像个不灵活的机器人。

        从卧室到卫生间,张蕊芬都牢牢牵着他的手,好像只要放开,他就会迷路似的。

        卫生间的镜子上映出一张过分瘦削的脸,额发太长,像帘子一样将眼睛挡住。

        屈笛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无规则地抽动,像是忽然犯病。

        张蕊芬却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在牙刷上挤好牙膏,送到屈笛手中,“儿子,刷牙。”

        屈笛没有反抗,但刷牙的动作却极为缓慢。

        张蕊芬站在一旁,没有一丝一毫不耐烦,“儿子,今后别再看那个人的直播了,好吗?”

        屈笛的手停下来,经由镜子盯着自己的母亲。

        “你再也不用担心了。”张蕊芬摸着他的头发,“那个人不会再直播了,也不会再说那些话,相信妈妈,啊?”

        许久,屈笛吐出口中的泡沫,轻轻点头,含糊道:“谢谢妈妈。”

        他的声音不似正常人,嗓子像是被严重破坏过,发音方式古怪,吐字也不清晰。

        张蕊芬眼中闪着泪光,“好儿子,妈妈的好宝贝。”

        忙完早上的事,张蕊芬看了看时间,还早,不急着准备午饭,便决定带屈笛下楼散散步。

        小区种了一片茉莉花,现在正是茉莉花开花的季节,特别香。

        屈笛像没有自己的思想似的,游魂一般跟着张蕊芬下楼。

        上午在小区里散步的人不多,早起锻炼的老人已经回家,年轻人则离家上班。

        张蕊芬采了几朵茉莉花,放在屈笛的手里,笑着对他说:“拿着,回去晒干了泡水。”

        而在这时,特别行动队已经来到桃林小区。

        谦城市局调查到的是——屈笛的母亲叫张蕊芬,以前是寰桥镇医院的护士,父亲叫屈甫,是林厂的工人,但在寰桥镇整体搬迁之前,屈甫就患癌去世了,之后张蕊芬未再结婚,独自带着屈笛。

        屈笛高中学历,没有工作记录。母子俩于六年前搬到桃林家园,张蕊芬在药店当导购。

        花崇一到桃林家园,就让许小周调公共监控,查看余俊和胡彤遇害前后屈笛和张蕊芬的动向。屈笛很可能就是余俊口中的同学,从屈笛这些年的生活来看,他和萧欢非常相似,大致符合犯罪侧写。但目前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与他的家人和两起命案有关。

        安排好工作,花崇发现手机响了一下,拿起一看,是柳至秦发来的语音。

        “我看到屈笛母子了。我去和他们聊聊。”

        屈笛穿着最普通的棉麻衬衣和棉麻长裤,脚上是一双和他年纪十分不搭的中老年凉拖鞋。

        若是忽略他的脸,任何一个路过的人大约都会觉得他至少有40岁了。可是如果在意他的脸,又会被他的瘦和空洞的双眼所吓到。

        柳至秦走近时,张蕊芬刚被两个妇人叫走,看样子是去拿什么东西。

        “儿子,你在这里坐着啊。”张蕊芬说:“妈过一会儿就回来。”

        屈笛机械地点头,像是听到了张蕊芬的声音,却没有消化张蕊芬的话。

        柳至秦停在瘦削的男人面前。

        过了好几秒,屈笛仿佛才意识到有阴影落在自己身上,缓缓抬起头。

        这个姿势终于让他的额发从中间分开,露出被遮挡在里面的眉眼。

        客观来说,屈笛的五官生得很好,是清秀漂亮的那一类,若不是他此刻过于憔悴,皮肤苍白无血色,应该是如今颇受欢迎的美男子。

        “屈笛。”柳至秦以搭讪的口吻道:“你怎么坐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屈笛茫然地张开嘴,脑袋缓慢地转向左边,又转回来,嘶哑的嗓子挤出几个字,“你是谁?”

        柳至秦的视线在他脸上停止片刻,“我是你的同学。”

        闻言,屈笛忽然瞪大双眼,嘴唇开始抖动,恐惧与惊慌像涨潮一般浮现。

        “你还记得我吗?”柳至秦问。

        屈笛用力摇头,喉咙挤出粘稠的音节。

        “但我认识你。”柳至秦说:“以前你和我,还有余俊,我们一起在寰桥镇捉过鱼。”

        屈笛忽然站起来,一张脸狰狞可怖,像是听到了最害怕的事,见到了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啊!”他嚎叫起来,撕心裂肺,“妈——妈——”

        柳至秦退开一步,皱起眉头。

        很难想象一个30岁的成年男人在大庭广众像个无知小孩一般呼喊母亲。在来桃林家园之前,柳至秦就想到屈笛很可能不正常,但没想到他已经不正常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时间好像停在某个时刻,身体在成长,但精神仍旧是十来岁的小孩。

        这一声让从附近经过的人都看了过来,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柳至秦耳尖,听见有人小声说——

        “是3栋那个疯子啊,怎么又一个人出来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吓人。”

        “他妈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守着?万一发疯伤害老人小孩怎么办?”

        “他爸也没看见。唉,小区住着个疯子真烦人啊,照顾不好就送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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