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2 / 2)
胭雪为远在京都的舅舅跟舅母提心吊胆,已经迫不及待,“我这就去吩咐她们收拾,除了衣物金银还要带什么?”
钟老夫人苍老的双目温情的看着她,“清点库房的财物吧,再请人运到京都,我们此去要乘船,水路是最快的,还要安排些会水的护卫以防遇到水盗。”
胭雪出去时被含山扶住,才惊觉自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已经腿软了不少。
“小姐。”含山担忧的唤她。
胭雪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含山,我们要去京都了。”
京都,胭雪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了,没想到不过一年,她还是要去那个盛满伤痛和回忆的地方。
谢狰玉已经走了有两三月余,等到胭雪同钟老夫人还有沈宣邑一行到达京都,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陆路要花费数月的时间,而水路则紧赶慢赶在半个月内就到了,期间没有遇到水盗已是万幸,好在也是夏季,雨水少,船行的通畅,运河无阻。
甲板上,日渐沉稳的沈宣邑顿住脚步,看了一会站在栏杆后的主仆中的身影,转身往屋里去了一趟,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伞。
胭雪望着河面对岸的青山,突然头顶上的烈日被遮住,春月含山回头看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行礼,让开了些许位置给沈宣邑。
胭雪见沈宣邑过来还给她撑伞遮阳,不禁受宠若惊的道:“阿兄,不用这般麻烦。”
沈宣邑依旧固执的要为她撑伞,“阿胭,过了源河,前面就该到京都了。”
一把伞遮住两个人,婢女远在一旁,气氛安静下来,倒是生出些许尴尬和暧昧。
这一路上,沈宣邑不说爱护有加,也十分妥帖照顾,他并未提起感情上的事,胭雪也就不好再自作多情的说那些委婉拒绝伤人心的话。
“我就是因为知道快到京都了,坐不住,才从船舱里出来,真希望一眨眼,这点路程就已经走完了。”
沈宣邑被她颇为稚气的话逗笑了,“很快的,姑母已经派人在码头等候了。”
胭雪点头“嗯”了一声,沈宣邑也没有再说话,她就发现这气氛渐渐的又变了,“那阿兄,我去看看祖母醒了没有。”
她找借口,以避开和沈宣邑独处,是为了不想让沈宣邑一颗心放在她身上,表兄很好,实在是她再难动情罢了,不愿再耽误他。他对她越是好,胭雪越是愧疚。
可愧疚毕竟和情爱无关,她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沈宣邑,既然不喜欢,就要干脆些拒绝,哪怕惹人伤心也没办法,总不好让沈宣邑将一辈子耗在她身上。
“阿胭。”
沈宣邑在后面叫住她,他一个人撑着伞,有一半遮住了他的脸,胭雪比他矮的多,也只能看清他的下巴。
沈宣邑:“有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中想问你,你和京都的端王世子,是不是曾经有情,因为他,才不肯与我在一起?”
胭雪愕然一愣,沈宣邑此时虽看见他的神色如何,不过握紧雨伞的手还是透露出些许紧张来。
然后他就听见胭雪坦诚的道:“是,这世上良配何其多,阿兄是人中龙凤,我祝兄长能早遇心爱之人,未来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沈宣邑苦笑:“你怎地也不骗骗我。”
胭雪也笑了,“我虽是女子,也不想做小人,阿兄待我坦荡,我亦坦荡待兄长,骗人真心,可不是好事。”
沈宣邑:“端王世子在汉绍沟失踪一直未见踪迹,近来忽然现身京都,带兵支援太子,那日在我府上,跟在你身边神色不善的男子,气势又非同一般护从,那人是不是就是乔装打扮后的他?”
胭雪想不到沈宣邑居然会提起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情,并且还都猜到了,她只能微露羞愧之色,懦懦的承认,“是他,阿兄都知道了。”
她刚才还说坦荡对待沈宣邑,这会被提到这件事,就跟被发现说谎了般,深感汗颜。
这件事情上,除了身边和她亲近的婢女,她连祖父祖母都瞒住了,更何况是沈宣邑。
一年未入京都,胭雪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码头上下了船,胭雪跟钟老夫人等人便被沈怀梦派来的管事接回去了,入了城门,马车行驶在长街上,胭雪掀开帘子往外看,就发现即便是白日,街上也没有多少人出来。
沈宣邑一眼看出问题:“事发已有一个多月,这街上还有重兵巡逻,开门营生的商铺也不多,可见之前内乱的余威还是叫百姓心中慌乱。”
钟老夫人也包含担忧的说:“入城手续繁杂了许多,用时也更久了,这事影响深重,只怕轻易不能善了。”
话语间,确实有一支巡逻的军队往长安街上来,胭雪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不免感到害怕,朝中内乱的事只有真正到了京都,才能感觉到其中凶险的氛围,哪怕是她看出如今圣人所在的城池越发森严,每条街巷都仿佛成了需要看守的重地。
哪里都是军士,哪里都是上面的眼线。
很快钟家到了,沈怀梦被婢女当归扶着在前厅等候多时。
她在发现自己怀孕时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写信回汝陵,胭雪等人知道消息又过去了一个月,他们一来,沈怀梦的肚子已经显形了,五个月的身孕看起来已经有些明显了。
钟闻朝成亲较晚,沈怀梦也不是那等容易有孕的体质,这一两年才盼来一个孩子。
胭雪一见到她的肚子,不免眼中闪出泪光,她自然是想到了自己那个滑胎死掉的孩子。
“舅母。”
“阿胭,你近来怎么样,母亲一路水路过来,受累了。宣邑,多劳你路上照顾她们。”
钟老夫人时隔多年回钟家的老宅,第一次是为了胭雪,没想到第二次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进去说罢,你怀着身孕,小心动了胎气。”
钟老夫人亲自扶着沈怀梦,胭雪见状也马上站在沈怀梦身旁。一祖一孙都护着沈怀梦,到没了她的婢女当归和黄岐什么事。
如料想中的一样,果然他们到时钟闻朝已经被抓走了,“刑部调查司的人当日就带走了他,我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不说,好在闻朝有什么事都会同我商量,他说他近来连接被皇子示好,还有一些从未来往过的同僚邀请做客。前几次他都避开了,后来禁卫的统领,高大人有事找他,他已经推脱了多次,那回怎么都推不掉,只能去了。谁知道这次内乱与那位高大人有挣不开的关系……”
沈怀梦娓娓诉说京都最近发生的事,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下人来禀告已经将行礼安置好了,沈怀梦便歇了口,让钟老夫人他们先去歇息,并命人准备晚食。
胭雪并未觉着累,她陪着沈怀梦在房里坐着,安慰道:“舅母,舅舅一定会没事的。”
沈怀梦握住她的手,“阿胭,我没想到你会来。”
胭雪苦笑着说:“我担心舅舅和舅母,哪怕再不喜欢京都这个地方,也是要过来的。”
沈怀梦也是颇受触动,可她还是要说:“你不该来的,京都太乱了,你不知前阵子内乱,城内死了多少人,今日皇城乾阳门的地上还有洗不掉的血迹,对面徐家的将军在这次内乱中都丧命了,如今他家已是他幼子做主。还有那端王世子……”
胭雪睁大双眼,沈怀梦怕她不知道,“他年前失踪,今又突然领兵回来,跟疯了似的在城内杀了好些人,我在钟府,那天夜里他还领兵来过乐安坊这边,一身的血腥味,亲自送来口信,分了一支人马在这边守着,以防乱军冲进来。这事我还未来得及和你舅舅说,也该感谢他。但是阿胭,你回了京都的事,可千万不要叫他知晓,也不要碰着他,不然他怕是又要掳走你,他还有姜家的婚事在身上,我担心他知道你来了,又要霸道的为难与你!”
谢狰玉在汝陵是身份落魄又落难之时,谁会料到他一回京又起势了,胭雪可是让他又当下人又当狗的,百般打骂羞辱,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来了京都,他又恢复了尊贵的世子身份,还手握兵权,会怎么对她?
沈怀梦惊呼:“阿胭,你怎么了!”
胭雪捂着心口,脸色发白,额头微微冒汗,胃里翻滚,有种想吐的冲动,不想让沈怀梦担忧,她将那股冲动强压了下去,恢复了笑颜,“我没事,大概是一路坐船来京都,连日都没怎么下过船,突然觉着有些晕眩。”
沈怀梦不疑有他,“怪我,你和母亲宣邑下了船,就该安顿你们歇息的,是我要拉着你们说事……”
胭雪:“怎会,舅母不要这样想,祖母和阿兄都十分担心你和舅舅,祖父虽然未能来京都,也挂心舅舅的事,还嘱托我来了要照看好舅母你。”
沈怀梦见她确实是不舒服,自己怀着身孕,也坐累了,便让胭雪回去歇息,她的住处还是原来她生母住的闺房,一直都有打扫。
胭雪出了沈怀梦的院子,被春月和含山扶着走到无人处才停下脚歇会。
春月:“小姐好些了吗。”
胭雪点头,那股恶心晕眩的感觉已经退去了,她抚摸着心口,等回了住处,关上房门后才问含山,“那天夜里,我叫你熬了汤药,你说缺了一味药材,隔日才将避子汤端上来。可我平日搜罗的药材齐全,怎会在那天就少了一味药?”
不是胭雪猜疑,而是她刚才,着实像极了她以前懵懂无知怀有身孕时想要呕吐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眼中出现惊惶不安,连忙将手搭在自己脉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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