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东海扬尘(1)(2 / 2)

加入书签

        即使她知道阿南与自己一样,既无家世也无职权,甚至还是个女子。但,看着阿南坚定恳切的神情,她就是相信她。

        狱卒帮卓晏转送金疮药进来,阿南替绮霞将伤处抹好,嘱咐她按时抹药,才出了监狱。

        在外等待的卓晏急急地伸手接过食盒帮她拎着,问:“绮霞怎么样?”

        “还好,受了点折磨。万幸伤势不是很重,好好抹药不继续受刑的话,过三四天应该就会好了。”

        卓晏点头,送她回驿馆的路上长吁短叹:“我当时不应该把绮霞从苗永望的身边喊来的,不然她也不至于中途离场,现在背上了杀人嫌疑。”

        “幸好你把绮霞喊来了,”阿南安慰他道,“不然的话,说不定她已遭池鱼之殃,被凶手杀害了。”

        “说的也对!”卓晏大力点头。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究竟要怎样才能帮绮霞洗清冤屈,尽快把她救出来。”

        卓晏回想着苗永望那诡异的死法,只觉得头大,探讨不出什么来:“我估计刑部那些人一时半会儿破不了案的,苗永望死得太诡异了。”

        “还是得尽快,我要赶紧去杭州呢。”

        “我也想回杭州了。”卓晏说着,想起自家的乐赏园现在都没人了,想必已是长满杂草,不由伤感地叹了口气,问她,“回杭州有什么急事吗?”

        阿南苦笑道:“我两个朋友起了纠纷,我得去调解调解。”

        卓晏大奇,问:“起纠纷去官府理论不就可以了,怎么还得你去调解?”

        阿南摇头:“这事儿,官府没法解决。”

        卓晏一想也对,阿南一群人是海盗出身,江湖上的事情官府肯定难以插手。

        “你看……能不能先解决了绮霞这边的事儿再说?你那两个朋友的事情紧急吗?”

        “绮霞这边只能托阿言帮帮忙了,其他人怕是摆不平。至于我朋友嘛……”阿南叹了口气,烦恼道,“挺久的恩怨了,上一辈结下的,急倒也不急了,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卓晏自与阿南相识以来,从没见她烦恼过,现下又有求于她,便拉她进了旁边的酒肆,说道:“论起调停事理,这我最擅长了,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我肯定能帮你出主意!”

        阿南心道这种大事我怎么可能与人商议?但卓晏毕竟是在关怀自己,又已经被拉进了店中,便无奈地点了盏杨梅渴水喝着,敷衍道:“事情挺复杂的,你要想听,我就简短说说。”

        卓晏殷勤地帮她剥香榧:“你说!”

        “其实我这两个朋友算起来还是亲戚,上辈老人将家产全部留给了长房,也就是我朋友某甲。其他各房当然不高兴,于是集合起来把当时年幼的某甲赶出了家门,当家的换成了我另一个朋友某乙的爹。现在甲长大了,他要回来找乙讨还公道。甲对我有恩,我发过誓要帮他的,可乙也和我出生入死,和我有过命的交情,你说……我现在能不纠结么?”

        卓晏心思简单,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可纠结的?世上事总绕不开一个理字,某甲既然是正当继承人,那咱们肯定站在他那边啊!”

        阿南看着他笑了笑,心想,我看未必,说不定阿言抓捕公子时,你就在旁边当帮手呢。

        “虽然如此,但乙父占的家产,如今他接手后大为振兴,甲二十年后回来讨还公道,靠他家吃饭的掌柜、伙计、合伙人们,能答应轻易换主人吗?”阿南手捧着瓷杯,渴水也压不下她的烦闷,“再说了,是乙的父辈当年对不起甲,乙又没做错事,甚至他以前都不知道世上还有个甲存在,岂不是太冤枉?”

        “这确实难以取舍……”卓晏挠头道,“而且你们江湖人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两个朋友生死相搏时,你可怎么办呀?”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柳暗花明,能有转机。”阿南一口气喝完了杯中渴水,道,“到时再说吧。天无绝人之路,我们现在看着面前是悬崖峭壁,说不定过几天一个转机,就能搭出一条生路来呢?”

        眼看时间不早,卓晏怕祖母唠叨,将阿南送到驿站外就匆匆走了。

        阿南一边思索着一边踏进驿站,抬头就看见了守在自己所住屋门前的韦杭之。

        “韦大哥辛苦了。”她笑嘻嘻地与他打招呼,往屋内一望,日光透过窗棂笼罩在阿言端坐的身躯之上,也照在他那双举世无匹的手上——他的手中,正握着她做好后搁在桌上的“九曲关山”,在缓慢拆解着。

        他还未掌握这个岐中易的诀窍,手部的动作尚不流畅。

        十二天宫需要手指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穿插勾挑,练出最灵活的指法,才能拆解;而九曲关山则曲折层叠,每一个圈环都需要保持极细微精确的角度与斜度,才能一步步拆解下去,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便前功尽弃,连复原都几乎不可能。

        “看,你还没有摸到最精妙的那个角度和力度。”阿南笑吟吟地走进屋内,以惯常的散漫姿势往椅子上一歪,看着他拆解,“一定要好好练手哦,不能松懈,练好了才能早点把那支笛子上的字解出来啊。”

        朱聿恒瞥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仔细地观察着手中岐中易,在脑中将它们所有的勾连都想清楚后,试着解了一步,然后随即便又将那个环退了回来——因为他的手指拨动差了一毫厘,所以环扣没能对上。

        但等他退回来后,却又发现退回来的位置与刚刚错开了一丝,于是所有在脑中预设好的步骤,全部不成立了,要重新规划。

        他忍不住瞥了阿南一眼,见她笑吟吟地托着下巴看自己,便抿唇屏息静气,再度分析起面前的岐中易来。

        阿南也不指导他,任由他自己琢磨力道和方位,只坐没坐相地蜷在椅子里,趴在椅背上看着他:“阿言,应天府草菅人命、乱判命案,你管不管?”

        朱聿恒早已知道她今天去探望绮霞的事情,便淡淡道:“本来不归我管,但我知道你需要,所以刚刚已经部署好了。苗永望的案子会交由三法司共同办理,相信不日会有进展。”

        阿南顿时来了精神,双眸亮亮地望着他:“真的?”

        朱聿恒点了一下头:“毕竟我们探讨过了,杀害苗永望的凶手与刺杀袁才人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以此案本来就得提起重视。”

        “这么说,绮霞下狱其实是麻痹凶手的障眼法?”

        “这倒不是,是苗永望夫人找太子妃提供的证据,东宫下的命令。”

        “居然真是这样……”阿南喃喃着,正考虑自己去向仅有一面之缘的太子妃求情是否可行,眼睛一瞥看见了朱聿恒身边的一个盒子,便问:“阿言,那是什么?”

        他示意她打开看看。阿南捧起来掀开盒盖一看,里面是一簇火焰般绚烂的红珊瑚,红滟滟的光华,动人心魂。

        她“咦”了一声,抬手摸了摸:“珊瑚?”

        “是一个渔民在东海捞到的珊瑚,形似火凤,众人都说是祥瑞,因此进献到杭州府衙,又送到了南京礼部。”朱聿恒说着,将珊瑚从盒中取出,递给了她。

        这珊瑚足有一尺半长宽,通身殷红色,在水流长久的冲刷下,珊瑚已经变得十分光滑。而最奇妙的是,下方的珊瑚根正如凤凰身子,前方有细长的分叉,正如凤头衔灵芝;左右两侧伸出的枝杈如同舒展的双翼;后方拖曳出长长的通红枝丫,与凤凰尾羽一般无二。

        “这只珊瑚凤凰雕琢得形神兼具,真是难得。”阿南夸赞着,转念一想,脱口而出:“杭州送来的,难道这是青鸾台的线索?”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