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逼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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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外头的更鼓敲了几声,我倒在床榻上,昏睡过去。

    满屋子的酒气,似乎要将我湮没。

    青冢。

    青冢有情犹识路,平沙无处可招魂。这是我起初为它取名的由来。

    青冢之烈,烈在灼心。

    等闲不可挡。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一只手,在解我的衣衫。

    那只手充满渴望。

    我试图拂去,却没有一丝力量,双眼亦睁不开。

    梦境的那头,山谷深幽,隔烟朦胧,桃花流水,渔舟轻泛。我带着满身的风尘、满身的疲倦,问讯渔人,寻找桃花源。

    这不正是我那幅《桃花溪》里所描画的场景吗。

    那船上的渔人告诉我,往东走,一直往东走,便是桃花源。

    往东走,东边是何处?

    待我醒来,夜幕早已如渐行渐远的雁,轻扬着翅,离去。天光乍破,鱼肚白的天空,薄雾冥冥。

    我的外衫、罗裙,尽被脱去,身上,只着亵衣。

    我觉出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外头传来脚步声。

    我悉悉窣窣地穿衣,起身。

    外头的人听见动静,停住了步子,隔着门,道:“桑榆,我做了枣粥,你吃一些吧?”

    我没有作声。

    他端着粥,进来,小心翼翼地给我盛了一碗,吹了吹,不烫了,方递给我。

    “对不起,我昨晚也吃多了酒。原本只是想陪你一同醉一场。哪知……”

    他面孔上有愧对之色。

    大婚好几日了,他没有刻意要同我圆房。晚间,他与我躺在一张榻上,我听到他热烈的心跳、呼吸。他在克制着。我知道,他在等一个契机,一个水到渠成的契机。他在等我完完全全地敞开自己,迎接他。所谓鱼水之欢,鱼游于水,水漾于鱼,才成欢。

    然而,昨晚的一场大醉,却让我们阴差阳错地有了夫妻之实。

    这非我的本意,亦非他的本意。

    我接过他递来的粥。

    须臾,我道:“明旭,你也盛一碗,同我一起吃吧。”

    他略略怔了怔,笑了,忙点了个头:“好。”

    我和他在晨光熹微的早上,默默坐在小屋中,一同吃了粥。就像人世间无数寻常夫妻那样。

    我不怪他。

    也不该怪他。

    在河堤边,我答应了他的求婚。我是他的妻,床榻人伦,早晚之事。

    纵三驼老人的出现,让我知道了许多真相,心痛难抑,意难平。可筵席已散,世事无常。

    有句话叫,山和山不会见面,人和人总会重逢。我和程淮时,成了不可见面的山。

    一想起,还是会作痛。

    一念及,还是会遗憾。

    庭中树,亭亭如盖。

    旧梦人,魂散泉台。

    所有的思绪,不过深埋心底罢了。

    有了昨夜的恩好,秦明旭对我,比往日更添一份亲近温柔。小音捧了铜盆进来,他试了温凉,绞了帕子,递予我。

    “桑榆,江南织造局来人,与我商议御用丝绸采买之事,我去了。我忙完回来,陪你去桑园看戏。今晚有你喜欢的《绣襦记》。”

    我点头。

    他离去,一路嘴角带着和煦的笑意。

    小音道:“小姐,从来没见姑爷这般开心过。”

    伙计们陆陆续续地起来忙活了,花练将酒坊的门打开,盘点着昨日的收支进账。

    我坐在小屋中,翻看着《绣襦记》的话本。

    冯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深锁阳台天黯黯,襄王梦断巫山。翻云覆雨虽分散,换羽移商反合欢……”他在我身后轻声念着。

    我扭头:“你几时来的?我竟没有察觉。”

    “来了有一会子了,姊姊看得认真,我便没有打扰。江南的公务忙完了,这两日,我就要返京了。舍不得姊姊。过来瞧瞧。”

    他笑着站在书桌边。

    忽地,笑容凝滞。

    昨天我画的那幅程淮时的肖像,他看见了。

    上头的墨迹初干,显然不是旧作。

    燕尔新婚之中,我画程淮时,敏感的他遽然担忧。

    “姊姊……知道了?”他脱口而出。

    我盯着他。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低下头。

    过去好多朦朦胧胧、不得解的事,都清晰起来。

    “豆芽,你一直都知道的,是么?”

    当日,程淮时身受重伤,何以能躲得过东厂的搜寻呢?

    青岳馆,竹林中一闪而过的黑影,冯高的若无其事。

    我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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