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尉迟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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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在宫中锦衣玉食名门风范,也可以在乡野木钗布裙碧玉清秀。

这一切不是她能过什么样的生活,而是她身边的那个他是谁。

我开始分不清,那些如同春草一般细细长出的爱恋,究竟是心底的那个他的,还是我的。

可是她还是逃了,她在乎的,是她的爹爹,她的哥哥,她的白泽,却偏偏没有我。

我是谁?我是真龙天子,我是天生王者,要什么得不到?这从小生长于行商之家的女子,凭什么不将我放在眼中?

我愤怒地毁了她的家,我便是要她知道,我是皇,便是逃到天边,她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至于那个乔宇澈,我一眼便瞧出了他那龌龊的心思,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心底却在觊觎自己的妹妹。

我将乔宇澈软禁在宫中,我便知道,只要他在我手上一日,她终究会回来的。

她果真没让我失望,自己想办法便将自己送进宫来了。

只是我望见她的那双眼睛,死水般的寂静,再没有那样好看干净的光芒了。

那些曾经在心底皲裂的浅浅的伤口里,忽然漫漫地长出丛丛的野草来,生生地将那些已经几乎被我遗忘的伤口撑开了。

我终于明白,自己这是动情了。

她穿着轻薄的纱衣冷冷地坐在那里,浑身冰凉,却一动不动,我推门进去之时,她只是淡淡地瞧了我一眼,洁白的脸颊如冰雪一般的平静,死寂。

那一刻,我在心底发誓,此生此世,我再也不会伤她了。

我放任心底的那个人疯狂地对她好,在午夜梦回之时,放空大脑,就这样静静地瞧着他们的一点一滴,瞧着她清冷的脸庞,瞧着她笑靥如花,瞧着她浑身是血地躺在雪白的床上,瞧着她眼底死灰般的隐忍和空寂。

这是一个隐忍的,委屈的女子,这是一个即便是死,也好守护好旁人的女子。

这样干净的女子,被我毁了。

我瞧得见她眼中掩藏的恨意,瞧得见她坚强的懦弱,所以我加倍对她好,她要什么我便给,只是她说,她要的,我从来给不了。

那一年的时光,仿佛是我从一个白头发的人身上偷来的,那段瑰色的时光里,她对我笑,躺在我膝盖上看书,扬起那双我最爱的眼睛专注地瞧着我,她叫我,烨郎,她的目光温柔包容,平坦地没有一丝涟漪,我患得患失,我怀疑肯定,最终在我们生辰那日,她为我亲手做的长寿面的热气中,我确定她的真心。

可是最后,她声嘶力竭地对我尖叫,她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心脏深处的罅隙慢慢地被撑开,仿佛是过了几百年,我才感觉到疼痛,我瞧见自己的心,血肉模糊,残破不堪。

她走了,随她一同走的,还有我心底那个只为爱她而来的人,可是那个人已经消失了,为什么我还是会这般心痛?

我望着镜中自己苍白如雪的头发,心底暗嘲,羽飒,你瞧,我是不是有几分像他了?

碧城又是一年早夏。

我记得她最爱素白的玉兰,有着妖娆的花瓣和线条,又有着纯净的颜色和香气。

这时节还没到玉兰的花期,只是洁白的梨花开了满城,便是在这深宫之中,也闻得到清甜的香气。

我与她初遇,是在漫天娇娆的桃花林中,她与她命中唯一深爱的男人在一起,如花笑靥,竟是比那花朵还要好看几分,我与她别离,是在满城的梨香芬芳中,她在我怀中微笑,然后,灰飞烟灭。

真好,她离开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再也没有人会同我抢。

我拿起她最后穿的那件雪白的长裙,这么多年了,上面似乎还残存着她身上的香,清甜,纯净,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

一地冰凉的泪滴在雪白的长裙上,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曾说过,最喜欢我眼角的泪痣,神秘又美丽。只是她离开的那个傍晚,那颗泪痣便随着她一同消失了。

李愿也老了,颤巍巍地端着一碗面过来,声音低哑,主子,你要的面。

我用筷子挑着顺滑的面条,兴许是老了,却是连一根也夹不起来。想起那年在逼仄简陋的小面馆,她笑靥如花,她说,烨郎若是喜欢,羽飒以后每年都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可好?

只是羽飒,你离开那么多年,我再也不曾过过生辰,只是这长寿面随了我这么多年,我老了,面,也凉了。

窗外的阳光打在金丝楠的书桌上,印出一片淡淡的光,恍惚间我瞧见一个少女倚坐在窗沿上看书,一身雪白的衫子,赤着雪白的脚,皓齿明眸,长发披散,她转过头来向我微微一笑,那笑容干净又惊艳,瞬间便黯淡了时光。她微笑地瞧着我,仿佛一直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烨郎,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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