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也不知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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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灯高举,蜿蜒至府邸深处,戏台已撤,酒盏交杯之声隐在水榭楼台中。至戌时初分,青桐该回府了,她与韩忠彦从花园中转出,行在走廊灯影暗处,一前一后的往水榭去。深春渐暖,明月如玉盘悬于天际,丝丝缕缕的云朵被月光照得通亮,半卷半舒。

两人走得很慢,谁也不肯加快步子。她时而朝他笑笑,但大多数时候都低着头,踩着他的影子玩。韩忠彦肩宽身长,稳稳的行在她身侧,虽不说话,但时不时都会故意停一停步子,让她脚下踩空,然后看着她抬头瞪自己,柳眉微蹙,实在好看得紧。

离水榭越近,越是人声喧哗。到了明亮处,他行在前面,她就踩着他的影子跟在三步之外。身边人流穿梭,他们眼里心里却只有彼此,仿若周围的一切都不尽存在了,唯有两人在灯下,玩着一个不可告人的游戏。

到了水榭外,他顿住步子,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青桐“嗯”了一声,正要往里去,韩忠彦忽然道:“等一等。”夏天的裙子摆幅极宽,绯红薄轻纱,风一吹,就像是牡丹花似的绽开,拂在花木草灌里,极容易沾染到草叶和尘土。他本可以让她自己拍一拍,但不知不觉就已经伸出手,躬身为她轻抚。

有几道目光望过来,青桐的面色红如朱砂,幸而是在灯下,只照得满脸雪白。她的声音又柔腻又扭捏,道:“你做什么呢?”

韩忠彦微微迟凝,仿佛自己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他直起身,道:“有些枯草粘在裙子上。”青桐“哦”了一声,轻声笑道:“当着众人的面,也不知羞。”说完,到底是高兴的,连脚步也愈发轻灵,几步就走到楼上,跟滔滔三言两语作别,就急急跑下来见他。

才行至门槛旁,竹帘半掀,却见他与身穿杏子红烟纱散花裙的娘子在花荫下说话,不由得褪去笑意,顿足槛边。也不知陈念薇说了什么,韩忠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低声道:“你喝醉了。”陈念薇冷冷的笑着,忽而往他怀里扑去,死死的搂住他的腰,道:“我才是你定亲的妻子,刘青桐算什么,妾氏庶女,哪里能配得上你?”

韩忠彦用力扯开她的双手,道:“你也是世家子女,怎能如此无礼?”

念薇呼着浓浓的酒气,道:“无礼?什么叫无礼?你和刘青桐才叫无礼!”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滔滔也下了楼,见青桐站在门边,隐约有所察觉。陈念薇接着道:“你们两人明明都各自有婚约在身,却偷鸡摸狗般...”她的话还没完,忽而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人来,用宽袖捂住她的嘴,横蛮的将她半搂在怀里,斥道:“你喝醉了,别胡闹。”

那人穿着银色云锦纹长袍,腰间系着玉带,彰显着他的世家子身份,正是欧阳斐。陈念薇口不能言,就声嘶力竭的呜呜大哭。许多人认出青桐来,宾客中亦有许多世家嫡女,就接头交耳的说论。滔滔见此,连忙让侍婢上前架住陈念薇扶至旁侧厢房。

青桐红了双眼,看着滔滔,声音低微道:“滔滔儿,我该怎么办...”

滔滔见她如此,怜惜不已,正要说句什么,却见韩忠彦已走至跟前,也不说话,看了看青桐,就执起她的手,道:“没有什么怎么办,今后我走到哪里,你跟着往哪里就成。”

青桐心底一热,眼泪就滚了满脸,呜咽着说不出话,只是轻声抽泣。韩忠彦牵着她,慢慢的穿过人群,径直往外去。青桐低着头,她看见他的影子长长的覆盖在自己的影子之上,周围似有议论之声,可她心里却反而安静下来。

被陈念薇如此一闹,弄得汴京城上下满城风雨。

先是陈念薇之父翰林学士陈尧佐大人弹劾韩琦赈灾不力,后有国子监欧阳大人弹劾官家表弟刘从广违抗圣意,欺君罔上。赵曙和驸马苏且和自然是极力周旋,但不见其效。刘夫人终于拖得关系入宫见了兰贵妃,兰贵妃也向官家说情,官家左右为难,只好拖着,如此,倒陷入了僵持之境地。

至七月末,夏花绚烂,日头如火般灼人,到了傍晚,侍婢们往天井里泼水,灰腾腾的热气四起,裹着尘土的气息四处逃窜。武氏才沐浴更衣出来,看见自己新做的两条八福裙才洗净了挂在庭中,可被那热气一扑,雪白的裙子就沾染了一层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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