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三节 木帮(2 / 2)
起初他也自捏了一把汗,生怕自己降不住那楼中的僵尸,然而过了不久,便听到了步履撞击楼板的声音,接着又是“踢里耷拉”的脚步声出了楼门,在其身后迎合着吹奏的乐声,翩翩起舞。老人见一击奏效,心中也是窃喜呀,自觉那根金条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于是这一人一尸便踏上了乡间的土路,迤逦前行,渐渐离了村落而去。
可是村里人为了将起尸埋的远远儿的,便将坟坑设在了山里,他走的时间长了,便觉两颊酸痛,有些吹奏不动了。可是乐曲只要稍有停顿,那跟在身后的尸身便逐渐暴躁起来,似乎要将一腔怨念全都倾泻在他的身上,更要命的是,他因一时在心中贪财,走错了路径,此时到了这荒山野岭间,去哪儿寻那处躺坑呢?
他的额头之上不觉间已是冷汗齐流,手里也因汗水浸润,几乎要拿不住骨笛了,更糟糕的是,笛孔中已然浸满了唾液,眼看就要吹不响了。
此时周遭万籁俱寂,唯有一带野草沙沙地响,他的心中几乎就要绝望了,深悔当初鲁莽,与其如此受苦,还不如搂着幼子在炕头上过平常日子呢。
可就在他将要耗尽气力的时候,忽见有一道裂谷,横亘在前方,谷中黑悠悠的,深不见底,便像是一处天然的地穴。
他心念一动,情知这是最后一根儿救命稻草啦,便用尽最后的气力,将骨笛吹响,接着就背转了身,向着深谷靠近。那具僵尸当然没他这个心眼儿了,便也随着节拍,踏步前来,忽然一个失足,便跌落深谷之中了。
老人家终于捡回了一条命,待天明后,便带了村中的几名壮汉,前来山谷中巡尸,却见尸身早已被塌落的泥土给掩埋好了,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坟茔,方知道天理昭彰,自有安排,一众俗人不过是自作聪明而已。
老人家得了那条黄金,却不敢独占,而是在山中建了一座地藏菩萨庙,从此再不沾染此道,买下几亩薄田,种上几行桑柳,过起了与世无争的生活。
直到近些年,天灾连着人祸,加之匪患横行,农人的生活实在不得过,他的子孙后代只好靠山吃山,拉起了木帮讨生活。
木帮之中鱼龙混杂,不乏有草莽之辈,这个陈头儿能靠着他们讨生活,也必不是个省油的灯。十几年来,他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软硬兼施,看人下菜碟儿的本事;倘或是对他有用的,即便跪下恳求他也能做到,倘或是对他不利的,即便曾有再大的恩情,他也能将之一脚踢开。
他就像是一条游走在江湖大缸里的黑鱼,腥臭、黏滑,您要是想捉着他一点儿,那也是枉费气力。 眼下他就是被枪响吸引过来的,他低垂着两眼,目光阴郁,就像打量牲口一样打量了三人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道:
“我当大白天咣咣放枪,能是干啥的?敢情是三匹青瓜蛋子。你们仨人儿最好跟着我走,我这儿大饽饽管够。只要听我的话,给我干活儿,临了还有份儿赏钱。否则你们走不出这大山去,一准儿的渴死、饿死。至于是去是留还是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番话,是既有诱惑,又有恐吓,乃是陈头儿多年来惯用的伎俩。
王大愣听说能有大饽饽吃,先自睁大了眼睛,成瘸子虽然老成,却是个胆小的性子,此时也自矮了三寸,只有麻三儿始终不为所动。
他心里边儿清楚,这类人能在此间盘桓日久,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倘或一个不留神,落入了圈套,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可这话又得说回来了,眼下自己却是不能出山的,如没有其他出路,也可委身于此,静观动静再说。
陈头儿见那两个都被他的话震住了,只有麻三儿的脸上阴晴不定,正要再说两句吓吓他,却见麻三儿的面色也缓和下来,不由得心中一阵儿冷笑,暗道:哼,只要你上了俺的贼船,就不怕你小子使性儿。
他见木已成舟,便随口打了个哈哈道:
“得嘞,就这么着吧,俺们这儿正要开饭呢,你们要是想来,那就一块儿堆儿吃点儿吧。”
说完,就唱着阴阳怪气儿的小曲儿,下坡儿去了。
内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给麻三儿等人引路。
他一脸滋泥,一身破烂儿,就是脚上的一双鞋簇新,却又不是寻常的款式,眼见得是从死人脚上扒下来的。
麻三儿曾试着跟他说了几句话,可是他却始终置若罔闻,待问的多了,他也只是扭过头儿,冲着麻三儿嫣然一笑,便又低头儿走路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