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下)(1 / 2)
秦基业替他擦去泪水道“都八年过去了,她若还活着,靠什么吃饭”
“我娘会活计,能制上好的油伞,一日能制好几把,每逢雨天就拄棍子去城里叫卖。靠这门手艺,若没病死,应该还活着。怕就怕叛军这会儿已打下青州了。师傅不知道我娘亲十五岁便生了我,如今也就是三十出头一些,还年轻”
秦基业眼睛潮湿了,说“既如此,师傅就不拦你了。你娘亲肯定日日想你、夜夜盼你。值此国破家亡之际,有娘亲的人愈加不该独自保全性命”
流水把火把插在土里头,下跪施礼道“多谢师傅一路看觑,我流水不是无情的流水,他日若能再见,俺一定报答师傅与各位兄妹的看觑之恩”
秦基业搀他起身道“不必如此说你八年间寻找三枚钢针的故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秦娥、敢斗他们无不从你身上学到了东西。就是师傅自己,也颇为震动。”
“师傅不可如此褒奖俺,俺是无奈之下才熬过这八年的。若不是为了俺娘亲年老以后没人照料,流水的眼睛本来可以听任其瞎着的”
从不轻易动感情的秦基业头一次泪水滂沱,感慨道“但愿此行你能寻着娘亲,不然高高在上的老天爷真该一头碰死在昆仑山巅”
流水再度跪在乱草地上说“流水再去摸些河蚌上来,随后去睡了。明日凌晨一醒来,便直接折往东北方向,算是与师傅告辞过了。”
秦基业再度搀扶起他道“你不与秦娥、敢斗他们作别了也不与去尘、解愁告辞了他俩可是你相与最深的人。”
“不特地一一作别了。”流水掉泪说,“一作别,流水恐怕再也不去寻找娘亲了,那就苦了俺娘亲了。”
“原来如此”秦基业端详流水坚毅而伤感的面容,“好吧,你安心回老家取你娘亲来,师傅自与众少年说清楚。”
流水便不再说什么,抹去流淌下来的泪水要走。
秦基业拦住他道“师傅与你一同去,也好接过你摸到的河蚌,免得你下去上来、上来下去,一个猛子接着一个猛子扎,影响明日赶路。”
“那流水又能与师傅多呆一会儿了”流水说了,便抢着持火把,又去稍前头擎着。
到天快亮的工夫,从河里摸上来的河蚌越来越多。秦基业见差不多了,便对流水说
“够了明日还要上路,你别耗光了气力”
这样,流水也就上得岸来,抹干净身上的水迹,穿上衣裳。秦基业又说
“这些河蚌不必拿回去了,明日一早叫猪瘦、羊肥来取,烤干了之后,你也带些路上吃。”
流水点头不说话,又打着火把走在稍前头。
到了棚子跟前,秦基业扯住他,轻声说“一早还是尽量与众人打声招呼,他们自会懂得你的苦衷的。”
流水摇头说“真怕到时候走不成了,那头牵挂娘亲的心又得悬着,两头相加,七上八下。”
秦基业只得说“好吧好吧,师傅这就悄悄催猪瘦、羊肥起身,连夜烘烤干河蚌肉,以便一早你带在路上吃。”
流水说“其实不必了,他俩太辛苦”
“无须多说,这是一定要做的”
流水便不再坚持。
秦基业恰待要走入自家独用的棚子,却见流水倒退着走出男孩儿睡的棚子,而去尘、敢斗、宝卷、封驭、猪瘦、羊肥、鱼二、元宝簇拥在他后头,一双双眼发着光,多是泪水在作怪。与此同时,间壁的棚子走出所有女孩儿来,秦娥、丹歌、解愁、晋风,眼中也都噙着泪花儿,显然都知道流水一早要独自转向东北方,去取他的娘亲了。
流水很是惶惑,不敢看众人,连忙低头道
“流水造次,打搅诸位兄妹睡眠了,实在是于心不安”
秦基业自然不能去睡了,到流水边上问道“是谁去古墓边上偷听师傅与流水说的话了”
元宝出来,垂着脑袋说“我哩”
秦基业道“你不是早睡下了”
“我与鱼二、流水挨着睡。后来醒来,不见流水,心下便说不好,这么晚了,他一个人在外头别出事。便起身找他去,没想到却在那个大古墓附近无意听到他与师傅说的话,便回来先说与鱼二听。鱼二很吃惊,没料到弄醒所有人了。”
秦娥说“男孩儿吵醒了我们,我们也晓得了,不动声色等着流水回来。
”秦基业说“既然都晓得流水与师傅说的事了,就此跟他作别吧。好歹相处了几十日。”
没人劝阻流水去取他娘亲,反倒想出一个办法,由秦娥说了出来
“师傅,我们众人索性送流水去取他娘亲,然后一道回头南下。”
流水大惊失色道“不可,万万不可,东边的叛军比这里都多,颜真卿起义兵反正的平原县就在那一带”
秦基业道“说得对,切不可这般行事有时,众人为一人牺牲是做傻事,师傅万万不敢赞同”
流水趁势说“你等兄妹硬要陪俺一同去的话,俺宁可一头碰死”
众少年无可奈何,便挨个等着与他说道别话。
去尘搂着流水,情不自禁啜泣道“好兄弟,啥都不说了,路上万万小心就是了”
流水却笑道“别这样,总还有见面机会吧。师傅会说与我听江南落脚地的,到那时我自去找你。”
去尘抹去泪水,将一颗小些的夜明珠交到他手上“路上万一用得着”
流水推拒道“其实不必”
去尘光火道“就因为是杨国忠给我的,你不肯要”
“并非,因我带在路上,反有可能害了性命。”
解愁说“流水,你拿着藏好就是了,万一碰到贪心的坏人,或许用得上。”
流水望了一眼解愁道“好吧,我收下。”
去尘兴高采烈说“还是解愁有法子”
解愁又对流水道“叫杨去尘感佩的人真还不多,故此你取了娘亲赶紧回来,不然他会大风大雨思念你的。”
流水道“定当回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