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下)(2 / 2)
那美人不敢说真话,拨着脑袋道:
“陛下的宫就是贱妾的家,在家想家岂非是笑话?”
伪皇帝道:“可你昨晚在朕身边哭爹叫娘了,叫朕如何处置你?”
那美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腿股发软,颓然跪下道:
“陛下留着贱妾的性命,贱妾才一十五岁哪!”
伪皇帝皱眉心想:“昨晚你这个死鬼居然咒骂朕模样可憎,朕岂能饶过你!”
一旁的秦娥已经看出他的心思,前趋道:
“陛下,这个美人其实不怎么美,还带着些土腥气,索性放她出宫与爹娘团聚,也好显得陛下宽宏大度哩。”
伪皇帝斜望一眼她道:“小娘子说的是,朕放她出宫就是了。”
哭爹叫娘的美人刚要说什么,回转来的福儿赶紧攥住她的手警告道:
“再不走,一辈子休想走了!”
那美人便赶紧一溜烟跑了。
福儿追上去说:“糊涂的东西,帝门九重,你一个人岂能出得去,小奴将你出去也好嘛!”
浑珲叹息说:“陛下真乃仁慈之主,以此征服天下定然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其余大臣又尽皆跪下,喷口水般噀出臊臊然的溢美之辞。
但伪皇帝笑了笑说:
“众爱卿,少说多吃。古人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天下是朕的天下,等吃饱喝足了,再去慢慢收拾不迟。”
那些所谓的大臣笑了,重新吃喝起来。诸美人虽说刚才受了巨大惊吓,但没一个敢表露在脸上,尽量控制好情绪,装着随喜,竭力吃喝。
秦娥要退下,道:“陛下容臣妾暂告退下。”
伪皇帝却说:“你就与朕一同坐。”
秦娥并不怕,便去他边上坐了。
伪皇帝望着丹歌、解愁,道:
“朕的胡床大而无当,怕再要两个美人一同坐了才不致空落落哩。”
秦娥一惊,惟恐他要点丹歌、解愁上来,便道:“不如臣妾点两个上来!”
伪皇帝賊得很,说:“不必了,朕早相中了。”
便伸出手,指戳丹歌、解愁道:“就她两个吧。”
秦娥竭力道:“这两个不甚美貌,臣妾以为……”
伪皇帝笑呵呵按住她的嘴道:“打住吧,这两个美人起码与你一般美貌伶俐,不必另点了。”
丹歌、解愁也担心秦娥一个人对付不了伪皇帝,便一同上来坐胡床上,既吃又喝,一点都没露出惊慌来。这三个艳若桃花的女孩儿登时叫伪皇帝魂不守舍了,起身道:
“诸位爱卿想回便回吧,朕要与有美三人四处逛逛。今日的天气好不爽朗,朕都不想老在一处呆着了。”
为此,大臣们美人们便纷纷起身,拜别伪皇帝散去了。
伪皇帝说:“三位美人,朕想去扬子边望一眼北边,你三人也好趁势赏一眼萧萧瑟瑟的秋日,如何?”
秦娥等三人本来担心他要把她们带去屋子,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不禁都说:
“贱妾乐意随陛下前往观赏。”
上百名“羽林兵”和一小群太监扈从皇帝和秦娥、丹歌、解愁前往扬子江。
一路上烟尘滚滚扬起,百姓纷纷躲避。
目的地是燕子矶。登临送目,只见江水滔滔,落木萧萧。秦娥、丹歌、解愁面对这浩淼的景致,滔滔不绝思念敢斗、宝卷、去尘,只是尽量不表现在脸面上。
伪皇帝起先全然不觉,倒有心思附庸风雅,便当即吟诵了太白的《牛渚夜》。他到底不是木头人,发觉气氛有些异常,便瞅着三个美人道:
“朕见了如此浑然一体的景致,满身喜悦,为何你三人倒不怎么高兴?”
秦娥说:“陛下自然晓得,我三人的阿爷也给陛下的兵丁抓来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丹歌说:“此外,我三人当时正在……”
伪皇帝煞是奸滑,道:“先不忙说这些,朕晓得你三人不但色美,更兼艺绝,如此良辰美景,不可不献艺与朕。丹歌姑娘,你不是会胡旋舞么?解愁姑娘,你不是会弹琵琶么?秦娥,你不是会吟诗篇么?昨晚朕不到你三人屋里,可你三人的绝技都使将出来了,为何今日与朕在一道,反倒藏掖起来?如此悭吝可不好哩。”
解愁说:“奴家没携琵琶来,如何奏得音声?”
伪皇帝打量她一番说:“莫推口如此说,朕来之际就吩咐福儿叫人携来琵琶了。”
便下令福儿去拿。
琵琶到了解愁手里,伪皇帝对她和丹歌说:“
你两人一人弹一人舞,都要尽心竭力,朕与秦娥一边观赏。”
福儿指挥其他太监铺陈一番,伪皇帝便搂着秦娥坐于一张小一些的胡床上了。解愁调弦三两声,便铮铮弹起适合跳胡旋舞的曲调。丹歌起先勉强跳着,可因为解愁忽然弹得慷慨激昂,便也使起劲来。两厢一配合,便叫高云为之停遏,江龙为之探头了,——江声更大了,凉风愈甚了。
伪皇帝看得如痴如醉,喃喃说:“这才是朕的后宫应该有的美人:色绝,艺更绝!”
起身走来走去,比滔滔不绝的江水都骚动呢。忽然,他停下,招来在一旁侍立的福儿:
“朕要歇乏了,你可去那边的道士观,叫老道士带着徒儿去随便啥地方化缘,而你作速弄出间洁净的屋子,朕要与三位美人成为上天入地的仙人哩。”
福儿掩嘴一笑,便去了。
解愁、丹歌吃惊不小,凑到秦娥边上急切道:
“不如立刻挟持贼王号令他的人马,找到师傅和去尘他们的拘押地!”
“若不先下手,你我三人便要遭殃了,如何对得起三位公子?!”
秦娥摇头道:“师傅至今还没下落,三位公子也在魔窟里,这里我们一动手,那边他们便给害了性命。不必着慌,我自有灵丹妙药暂时打消伪皇帝的淫念!”
伪皇帝见她们三人正低声说着话,便过来笑道:“既然都是朕的美人,何必扭扭捏捏?昨晚不是挺孟浪的,巴不得朕早降雨露与你们?”
秦娥笑着说:“我三人能伺候陛下龙体,实乃前世修来的福份。只是陛下有失公允,偏许她俩献艺,不许我吟诗,说好一一来过的嘛!”
伪皇帝到秦娥边上,搂着她的肩头道:
“对对,朕欢喜过头了,把这一茬子事给淡忘了!来得及,趁着道观屋子还没收拾出来,你就念吧,朕可喜欢诗篇了。”
秦娥得了令,便昂首挺胸前去到矶边,望着浑然一体的壮阔景物,大声念起屈原《九歌·湘君》来:
帝子降兮北渚,目渺渺兮愁予。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伪皇帝本来使劲盯着她看,耳朵竖得老高,现在听得她念的竟是如此是诗篇,便吃了一惊奇。秦娥见他如此,说:
“陛下,怎么,贱妾念错了?对对,是错了,把‘目渺渺兮愁予’念成‘目渺渺兮丑鱼’了!陛下恕罪,容臣妾重新念过!”
伪皇帝不敢再看秦娥那张似惊非惊似哭非哭的脸,捧住自己面孔呜咽起来,摆手道:
“秦娥秦娥,你不必再往下念了,就此打住吧!”
丹歌、解愁见状,知道秦娥的计策起作用了,便暂时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秦娥打住不念了,佯装不知,过来傍着伪皇帝道:
“陛下怎么了?是臣妾念得不好听,还是诗篇本身不好?”
伪皇帝的眼泪稀里哗啦流下来,稍顷放下手来了说:
“念得好,诗也好,就是颇有些朕伤秋感时,没兴致在此地呆下去了!”
秦娥说:“此处不呆,道观总要去的,陛下都吩咐福儿驱赶道士收拾屋子去了!我姐妹三人也巴不得伺候陛下的龙体哩!”
伪皇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福儿已回来,道:
“陛下,道士走了,神洞仙窟收拾出来了!焚着香,铺上被了,专等陛下带着有美三人前去临幸了!”
伪皇帝一听,就愈加伤心了。福儿见他如此,疑惑问道:
“这倒蹊跷,莫非有人敢于欺负我的圣上爷不成?!”
秦娥与他耳语:“陛下动了秋思了,你且去,回头我三人自有法子叫陛下去那里便是了。”
福儿便走了,一步一回头,诧异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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