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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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父子俩睡了同一个女子,太上皇帝的第若干个公主。当然,时间上分了先后。自然,谢大人在前头,谢宝卷在后头。

其实,当父亲的不曾睡某某公主,做儿子也不敢睡她,——其实,都把她当成了李唐的牌位,照顾她,宽慰她,奉承她,——奉承她本身象征的大唐。俩人不约而同说着李唐的恩德,保证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臣:“老臣从未真正忘却过大唐天子赐予的富贵和荣耀!”

“我阿爷现在做安禄山的大臣,是为了等待大唐官军收复两京,是为了做内应,姑娘你明白不明白?!若明白了,笑笑可好?!实在笑不出来,点头也可以嘛!怎么,连点头不会了公主你?!我的天哪!”

确然白费口舌了,——虽然那公主岁数不大,容颜也漂亮,但已给形形色色的男人弄得奄奄一息了,几乎就是一具活死人的,父子俩说的是啥,一点不明白,时时示以僵尸一般的笑颜,仿佛在说:“胡扯,我这人哪里是大唐今上的妹子,分明是还魂的女鬼,戳痛不知,挠痒也不知。”

父与子重新碰头,宝卷质疑这个做法是否有效。谢大人轻声说:“当然有效,起码是特意做给陆勋看的,——我看他是大唐的谍首,这个凝睇楼是他用来搜集谍报的所在!”

“阿爷才知道还是久已知情?”

“早知道了。”谢大人说,“自从我儿用一物二人的见识开导为父后,阿爷也开始找后路了。”

“找到没有?”

“尚不明了,”谢大人说,“虽说如此,然一旦成功,远比帮丹歌和秦基业师徒脱险来得可靠和周全。”

“阿爷要说好好说,别打哑谜!”

“好好。”

“还有,丹歌是我女人,起码是我曾经的女人,秦基业呢,又是我师傅,为了我和表弟,多有出生入死,故而阿爷不可不看我情面,一定要将他们救出来,否则儿子不认你了。”

“好的好的,总有法子吧。”

过了几日,父子俩又说起“找后路”的事儿来。

“好消息,凝睇楼咱父子假装嫖妓说的话传到陆勋耳里了!”谢大人兴奋又小声说。

“说具体的,别打哑谜。”

“今日午后,那开妓馆的又约我去凝睇楼,说新来了个处女,是大唐今上的姑娘,大唐太上皇最小的公主,年方十四。”

“如何?”

“那个女的还是阿爷见到的人?”

“阿爷搂着那女的见到的那个人又是谁?”

“听说过建宁王不?”

“当然!”宝卷跳将起来。

解愁身心两方面都快撑不住了:拖了这么久了,安禄山始终没有一个说法,——脔割还是不脔割去尘。她之所以不顾自家性命到得去尘身边,是为了关键时刻可以挨近去尘,用琵琶击碎他脑壳,然后朝着刽子手的快刀飞奔过去。

黄幡绰说不必如此,已贿赂好刽子手了,人家会人神莫知,给去尘服下阿芙蓉的。但解愁说,即便那样,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去尘的肉给一片片脔割下来,成为安禄山和上千伪官的盘中餐嘴里肉。

阿爷说:“不看也得看,不活也得活,忍着看就能忍着活,要不然你不活了,你的孩儿也不活了,阿爷也不活了,那样,你阿母生下你就没意义了,你与去尘那相爱也没意义了。”

“除非那时我不在现场。”

“没这个可能,”黄幡绰说,“你看你来到宫中,安禄山听过你的琵琶,别的人都不爱听了,啥时候想到要听了,你只能撒手去弹。去尘受难时,老贼身边不能没有你,人家要你为他奏乐,亲眼看着自家丈夫给陵迟处死。”

“要割赶紧割,不割本身就是一把割肉的刀子,生生把我割死了!”解愁无声流泪,恨不能扎进阿爷怀里,但此处是后花园,近处虽没人,远处却都是耳目。解愁每日须得练琴,此时黄幡绰可以明晃晃见她,与她一同操练琴艺。

“快了,老贼最近眼神好些了,说一旦得见稍远的人与物,就召见流水和能证明其在熊耳山独自治愈眼疾的证人。这个弄清楚了,便趁着眼睛暂时还好,把千人宴给办了。”

“千人宴上阿爷怎么做?”

“你忍得住我便忍得住,不然俩父女,不,父女孙仨同时血洒黄土命赴黄泉。”

“多半忍不住。”解愁说,“老天老天,你还是叫老肥贼永远瞎眼吧,那样,去尘他便脔割不得了,便有可能给更换掉了。”

“这个阿爷就不瞒你了。”黄幡绰说,“死囚犯稍微有点像去尘的都找过了。”

“如何?!”

“人家乐意,去尘不乐意。”

“去尘去尘,现而今整个成烈士了,只顾他人不要自家了!”解愁轻声叫唤说,“何苦替杨家赎罪!“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黄幡绰观察四周说:“流水……”

“流水?”

“流水坚称他有五六分似去尘,”黄幡绰说之际,不敢看解愁,“我看也是的。”

“他是说……你是说……”

“他是说:当初在大山里,若非去尘,若非你,他几乎不活了。”

“阿爷,这个该不会是你主动与流水提的,求他看在去尘与他的清分上,舍身救人?”

“阿爷不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

“不大像流水主动提的,”解愁说,“此时的他多美满啊,既有娘亲在上头,又有左右夫人在两边,何苦为了他人自寻短见,拔一毛而利他人。”

“是他自行提的,听说。”

“怎么会。”

“最关键时刻,最末尾关头,是我们众人的劫难,过了就顺了,不过就一直堵那儿。这在当初的流水身上是如此,如今在你身上,也如此:去尘没提前凌迟处死当然很好很好,这是生机啊,可你,闺女,反倒忍耐不得了,巴不得早点结束,免得镇日价焦心疾首提心吊胆!”

解愁点头,不得不承认,但随即又说:“七娘就他一个孩儿,真如阿爷膝下仅我一人!”

黄幡绰惭愧万分:“是啊是啊,将心比心吧,设身处地吧。”

“这事莫再说起了!不能做到爱吾爱及他人之所爱,但起码害人之心不可有。”

“罢了罢了,孩儿莫怨阿爷,阿爷实在……”

“阿爷放心,孩儿活下去,没去尘也活下去!”

“这便好了,阿爷不再那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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