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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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众人见贾母晕了,赶紧把贾母挪到船上,一面派人请太医,一面派人告与贾赦贾政贾珍等人前来侍疾。又是给贾母拂胸输气,又是掐人中。贾母好容易醒了,见满堂子孙俱在,只有小女儿。可怜自己一大把年纪,竟落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贾赦贾政与贾敏一母同胞,想起素日妹妹在家时的场景,也哭了起来。

贾珍怕哭坏了老太太,上前劝道:“老太太还是要保重身体啊,姑妈最是孝顺,要是知道老太太哭成这样,想必是不愿意的。”

贾母哭道:“你哪里知道我们母女的苦楚,你姑妈随你姑父在任上,可怜我老婆子一二十年都没见她一面,如今去了,想见也见不到了。”说完又是一阵哭。众人也跟着哭,满屋子都是哭声。

贾政等也不好劝解,便把宝玉推到贾母跟前。贾母拉着宝玉道:“宝玉,你可知道你姑妈去了。”

宝玉也知晓些事,知道他这姑妈每年都送了好些东西来,从上到下,没一个落下的,就是贾环,也收到贾敏送来的银项圈,特别是每年都会给老太太亲手做的两套衣服,先不说价值如何,就是这份心意也是难得的,又想到林妹妹年幼丧母,这会子也不知哭成什么样了。对贾母劝道:“宝玉知道姑妈去世,老祖宗伤心。但也还有姑妈留下的小妹妹呢。”凤姐也上前劝道:“是啊,老祖宗千不看万不看,好歹看在林家妹妹的面上,也该保重好身子才是。”

贾母听了这话,也不知想起什么,对贾赦等说道:“我这辈子,就生了你们兄妹三个,如今你妹妹去了,我竟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你妹妹只有这一个骨肉,你妹婿一个大男人,难免照顾不周,我是必要将外孙女接来的。你们且想想,谁去治丧?”

兄弟俩对视一眼,贾政抚须道:“大哥身有爵位,非诏不得离京,儿子也得入职处理公务。只能让小一辈的去了。”贾赦忙道:“琏儿是必去的,他是长房长子,面上倒也过得去。”

贾母见只派一个小辈去,心有不满。宝玉连忙表态道:“还

有我呢,孙儿与琏二哥一起去。也是孙儿的一份心。”贾政赞赏的看了一眼宝玉,宝玉去了,也是二房的一个态度。

王夫人忙道:“宝玉又是胡说了,你小孩家家的,添什么乱!”

贾政瞪了一眼王夫人,不悦道:“我看宝玉读了些书,很是长进,哪里又说错什么。”

贾母搂过宝玉,怜惜道:“还是我的宝玉贴心,你还小呢,受不了奔波。这一去一来得一个多月,哪里吃得了这苦。你若真有这份心,给你姑妈多抄几份经书就是了。”说完,又招贾琏上前,对他嘱咐几句。

贾琏回到房里,见凤姐正在收拾行李,便躺在炕上。凤姐见贾琏回来了,替他脱了鞋袜,一面让平儿继续打理,一面又让安儿打盆热水,让他梳洗。贾琏凤姐新婚没两年,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凤姐看着安儿给贾琏洗脚,问贾琏道:“老太太嘱咐你些什么?”

贾琏道:“都是些让我路上小心,务必把林妹妹接回来的话。怎么,二奶奶也有话吩咐不成?”

凤姐斜眼笑道:“我哪里敢吩咐二爷,都说扬州不管风景好,人也长的俊,那扬州瘦马更是一绝。二爷到了那个好去处,哪里还记得我们?”

贾琏心里发笑,又想逗下凤姐,故作思考道:“那扬州瘦马真有这么好,既如此,爷可真要去看看。”

凤姐果然吃起醋来,粉目圆睁,只瞪着贾琏,贾琏笑着搂过凤姐道:“好了好了,几句玩笑话,你竟当了真。我这是去奔丧呢,又不是去游玩,去那秦楼楚馆像什么话?”

凤姐这才笑了起来,又是端茶,又是递水,颇有几分新婚的景象。贾琏见凤姐褪下钗环,虽不复白日那般光彩四射,但也颇有风情,愈发酥倒,一把拉过凤姐清热起来。

平儿见了,很有眼色的拉着安儿退下。

宝玉回房练完字后,由着袭人解衣。又见她备着明日要穿的衣服,一看是件大红的,忙让袭人换件素净的。袭人愣了一下,宝玉道:“姑妈去了,好歹穿的素些,也是我这做小辈的一片心,将往日备着的素服拿出来,就穿那个吧。”袭人劝道:“老太太才劝好睡下,你明儿穿这一身岂不是惹她老人家伤心。穿个颜色淡点的

也就是了。”说完,寻了套藕荷色圆领修竹长袍。宝玉见那竹子不像是京城这边的手法,问道:“这也是上回让外面新做的?”袭人道:“这是老太太送来的料子,上回二爷说要做些雅致的衣裳,晴雯就做了这件。”宝玉点了点头,便睡下了。

第二日,贾母神色厌厌的,连早饭也没吃多少。邢夫人一向不得贾母欢喜,不敢开口,王夫人只管坐在那里转动佛珠念佛,幸亏有凤姐在,使出浑身解数才让贾母有了些笑意。一时宝玉进来请安,宝玉果然穿着那套衣服,贾母见他腰间只带着一个荷包,一个玉佩,连素日常带的赤金盘螭缨项圈也不带上,暗道:还是自己养大的贴心,也不枉疼他一场。

笑道:“今儿这衣服穿的好,少了些孩子气,倒有几分书生模样。”又问道:“是谁找出来的?”探春道:“必是袭人,除了她,二哥哥房里再没人有这般细致。”宝玉不愿袭人一人出风头,把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打破,于是说道:“这是晴雯新做的,袭人搭配的。到底还是老祖宗厉害,教导出来的丫鬟各有春秋”。贾母乐道:“什么各有春秋,能把主子伺候舒服,也有她们的好处。”又赏了袭人晴雯一人一吊钱。

众人陪贾母吃过午饭,正准备离去。贾母却把凤姐留下,说道;“今日看着宝玉穿着,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正要你去办。”凤姐忙回道:“老祖宗有事只管吩咐,孙媳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给您办妥了。”贾母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姑妈才去了,我心里想的紧,这几日总是梦见她。我想去给她做场法事,你什么时候有空,亲自法华寺捐点香油钱,请寺里的高僧诵几日经书也就罢了。”

凤姐想了想,道;“这事也简单,既要做法事,何不做的体面些,那铁槛寺是咱们家家庙,不如印三百份往生咒送往法华寺,再请寺里主持做一场。咱们家庙里也做一场,说起来我竟没见过姑妈,家里小辈们也抄几篇供在铁槛寺里,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贾母听了这话,忍不住哽咽,拉着凤姐的手道:“我的儿,难为你这般替你姑妈着想,只是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这里面的文章。你

姑妈再怎么着,到底是出嫁了的女儿,真要去那铁槛寺,你老爷太太他们自然不会说什么,可旁人就不一定了。到时候闲言碎语,别让她走了都不清净。”

凤姐上前安慰道:“这又从何说起呢,老太太思念女儿,老爷们心疼妹妹。旁人有什么可说的。”贾母还是不允,道:“我细细想过了,去法华寺就够了,没得生出些是非。”又让鸳鸯去拿了五百两银子给凤姐,道;“银子我来出,你好好办事就行了。”凤姐连忙推迟,鸳鸯连银子带盒一股脑仍进凤姐怀里,笑道:“二奶奶快拿了去,回头牌桌上只怕都不够老太太赢的呢。”

凤姐只好接过,打趣鸳鸯道:“到时候还请鸳鸯姐姐高抬贵手,偷偷少收几两银子,别叫老太太知道了。”贾母乐了,故意板着脸道:“我现在就知道了。”凤姐又连忙告罪,附小做低。贾母笑得直耸肩,一改前日伤心模样。

三春宝玉得知此事,连忙抄了几本,托给凤姐,又有宝玉在贾母身边磨了许久,终于松口同意让凤姐带他一起。王夫人见贾母如此大张旗鼓,心里有点意见,到底死者为大,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不过是拘了贾环在身边,抄了几天经书。

且说贾琏第三天便打理好行囊,带着贾母的书信和备好的丧礼,辞别众人,一艘快船赶往扬州奔丧,去接黛玉的丫鬟婆子又是一艘船。快船十几天便到了,一到码头,贾琏连忙换过素服,早有林府的人前来接。打听过后,贾琏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没错过送丧。进了林府,还未到正院,便听见哭声。贾琏一边哭一边跑了进去,果然见贾敏的灵柩摆在大堂。贾琏跪着爬到贾敏灵前道:“姑妈,侄儿来晚了。”一边哭一边磕头,林府管家等人纷纷来劝,哭过一会,又上了柱香。因问道:“怎么不见姑父表妹。”

一个清客回道:“自太太仙逝,姑娘也跟着病倒了,日日请医问药,老爷也熬不住了,也病了一场。”说完,一个小厮在门外回话道:“老爷知道琏二爷来了,请二爷祭拜完太太后,去书房叙话。”贾琏忙道:“正要去给姑父请安呢。”

到了书房,林如海正坐在那里喝药。贾琏不敢在这位二

品大员的姑父面前放肆,请过安便恭敬的站在案前等着问话。林如海冲着他摆摆手,又指了指椅子,示意贾琏坐下。一时小厮上过一道茶,林如海也漱了口,问道:“老太太在京城可还好?你姑妈平日最是惦记她老人家了。家里怎么样了?”

贾琏精于庶务,想来会说一些漂亮话,起身回道:“家里一切都好,老太太初闻噩耗,晕了一场,醒来又大哭,说要亲自来扬州见姑妈最后一面,老爷好不容易才劝住,因公事家事太多才派我来了。还请姑父不要见怪。”

林如海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哪里能长途奔波。只怕你姑妈心里也不安,说不定还要找我算账呢。”又想起贾敏在世二人琴瑟相和的场景,伤心不已。贾琏也不敢深劝。

好在林如海还惦记着贾琏刚刚赶来,一路风尘还没歇息。寒暄几句便说晚上要与贾琏接风洗尘。

贾琏从怀中拿出贾母写的信上前恭敬地放在林如海的书案上,道:“临行前,老太太再三叮嘱,说有一事与姑父商议,都在信里说明,请姑父看看。”

林如海表示自己一定会看,让贾琏先去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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