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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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比这更像一趟地狱之旅的时候了。

我跟在纪德身后时,忍不住这样想到。

从那次短暂的对峙之后,我们之间的氛围陷入了沉默。主要原因可能在于我和纪德都不是善于聊天活跃气氛的人。如果在这里的人是太宰,我相信就算是被纪德用枪指着脑袋,他也能愉快地进行单方面聊天。

在找到第一个mimic成员后,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其他的mimic成员接二连三地开始出现。但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开始。

与沉溺在和家人温馨重逢的第一个人不同,其他的mimic多数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精神崩溃。围在他们身边的也不是昔日家人的影像,而是一缕缕烟雾般漂浮在空中的黑影。

没有学习过外语的我,连他们在说的是哪一个国家的语言都分辨不了。但肢体语言是人类共通的语言,那些人脸上的痛苦与崩溃之意是不会被认错的。

在听到那些mimic士兵接近崩溃的自言自语后,纪德的神情也变得痛苦起来。他冲上前抓着他们的衣领,把他们提起来摇晃着大声呼喊。但那些人似乎已经颓废到了听不见外界声音的程度,他们自始至终都只是低着头躲避黑影们的视线,低泣着喃喃自语。

出于好奇和对想要对沉眠之家知己知彼的心态,我脱下一只手套,悄悄伸出指尖碰了一下黑影。

然后,我控制不住扭曲了一下表情。

实在是太吵了。

指尖刚一触碰,那些黑影的呢喃就如同海浪一样上涌,汹涌地拍打着我。他们用低沉、急促的语调失望地指责我为何不曾在他们离世的那一刻陪伴在病床前,也用尖刻和愤怒的话语攻击我,为何要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为何要背叛祖国,令他们活在他人的冷眼与歧视之中,最后惨淡离世。

——那是这些士兵所思念的爱人,在死后也对他们不曾消磨半分的失望与埋怨。

我抽回手指,慢吞吞地咀嚼着这些负面的情绪。我既不是当事人,人生经历也与mimic的这些人相差甚远,但要从这些激烈的情绪中抽身也不是一件易事。

那些士兵却一直都被迫面对这些恶语。想来每一晚入睡之后,直到醒来为止,他们都要面对来自爱人的憎恶,夜夜不能安寝。

这是最恶劣的酷刑。跨越生与死的再会,不应该是为了加重无法弥补亡者的罪恶感。

面对意料之外的失控情况,纪德抓着士兵的手指已经过于用力了,我好像都听到那个人的骨头在响的声音了。

横滨不欢迎掀起战争的mimic,但他们也不应当遭遇这种事情。我在心里一叹,还是上前叫了纪德一声:“如果你不介意那是他们的亲人的话,用摄影机暂时驱散它们应该会让你的士兵精神好一些。”

我示意了一下那些环绕的黑影,纪德却一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样子,皱眉道:“你说什么?”

面面相觑了一会后,我默默举起了相机:“不好意思,打扰了。”

然后我咔咔按下了快门。

是我傻了。一路上纪德也能无障碍看到那些以各种姿势突然路过的灵,让我忽略了他的灵力低微到可以说几乎没有的事实。这意味着有些东西是只有我才能看见的。

就好比那些呢喃低语的黑影,并不是我一开始猜测的灵。它们是思念的一种,也许是这些士兵的亲人对他们的埋怨,也许是他们长年累月埋在心底的歉疚。沉眠之家赋予了这些低语力量,让它们无限萦绕着它们的主人。

使用摄影机驱散黑影后,士兵们的情绪肉眼可见的稳定了很多。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呆滞,但他们至少能跟着纪德的指令行动了。

在纪德把这些士兵集合到一起,去寻找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安全点的路上,我告诉了他这些推测。

说出这些情报倒不是我职业病发作。在沉眠之家这样诡异的地方,多一个了解情况的合作者总是好的——尽管我们的合作是建立在纪德的威胁和我的隐瞒上,但至少我们的目的都是从这里活着出去。

听完我的推测后,纪德的脸色显得更沉重了一些,连嘴角的弧度都向下撇了。

……注意到这一点后,我稍稍往后挪了一点。

虽然从见面以来就一直在威胁我、恐吓我、用匕首在我的脖子上比划,但纪德的确是一个经常露出笑容的人,即便其中常常充满苦涩和桀骜的嘲讽的意味。

想来在带领的部队遭逢剧变之前,这个男人的笑容会更加开朗爽快吧。再加上他对部下富有责任心的性格,那样的他和对孤儿们充满责任感的织田作说不定会很聊的来。

我摇摇晃晃地跟在这支不长的队伍里,满心复杂地想着。

变故是在不知不觉中到来的。

只是从走廊深处吹来的一阵风改变了温度,又或者是本就黯淡的光线更微弱了几分这样微不足道的改变,令人背脊发寒的战栗感便悄然降临了。

原本就精神状态不佳的mimic士兵们僵硬而茫然地站住了脚,不安地四下张望着。

下一刻,世界猝然失色。

队伍随即轰然炸开,好不容易聚拢在一起的小队溪流一样向四周的房间和走廊流窜。我的头像是被猛地撞了一下那样嗡然作响,眼前尽是扭曲闪烁的黑白花点。

在巨大的眩晕中,时间感被一分一秒地拉长。我看见纪德怒吼着伸出手试图去抓住他的队员,也看见在走廊的另一侧,一道身影自黑暗中款款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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