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梨园虽取名做梨园，但它其实是一座山，只因漫山遍野都是梨花，才有了此名。

因是明嘉王建议，临雪渊还同明嘉王商量了路线，准备就绪之后，他便去往宫里，同太后打了招呼，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白越哄出御云殿，塞进马车里。

临雪渊娶黄语芊的事，白越还在置气。他分外孩子气地用小桌板隔在两人中间，划出一条分界线来，一路上任临雪渊怎么哄他逗他，都死死地板着脸，一副等着还债的态度。

这还是临雪渊任太傅以来，头一次见小皇帝如此油盐不进。

临雪渊哄人哄累了，见白越一副明明看着窗外，却竖着耳朵听得聚精会神的模样，忽然挑了挑眉。他拿出让裴儿提前准备好的糕点吃了起来，还好整以暇地喝起了茶。

白越听见动静时，一回头便撞进临雪渊漂亮的眸子里。

“还生气呢？”少年人脸皮薄，这点临雪渊理解。

可他哄了这么久，实在是哄累了，“陛下，臣好不容易带您出来玩一趟，难道您便要这样气呼呼地去、气呼呼地回，白白浪费这次机会吗？”

白越听完，果然抿了抿唇，略有些懊恼。

临雪渊便再添一把柴，顺势给白越递梯子：“这糕点挺好吃，陛下要尝尝吗？”他说着把手递过去。

白越盯着他修剪干净的指尖，忽然凑身上前，温热的鼻息只在临雪渊指尖短暂停留便退开，手指间也跟着一空，糕点被叼走。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大胆唐突，白越这才红了耳根，一边咀嚼一边故作冷静，含糊不清道：“是挺好吃的。”

临雪渊收回手，面上难读心情。后来一路上都没再开口，两人一直沉默到抵达梨园。

早在出发之前临雪渊便布置好了，此时梨园中的游人早被请了下去，封了山。

顺着山路往上走，途中梨树渐渐多了起来，如今正是梨花的花期，目之所及尽是雪白的梨花，就连地上都铺满了花瓣，不是雪景却胜似雪景。

大概是羲国的水土适宜梨树生长，四处都可以看到梨树，就连宫中都种了不少。但是宫中的梨树早就被修整规矩，完全不同于眼前满山的野蛮生长、生机勃勃。

白越满目欣喜，忍不住顺着山路小跑起来，若不是还记得身后是自己心悦之人、要保持好形象，他恨不得直接到树下扑了满地的梨花中打个滚。他一路小跑看景，临雪渊则一路不远不近、耐心地跟着。

见他实在跑得太快，步伐恨不得三步并作一步，临雪渊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地喊了他一声：“陛下慢些，当心脚下！”

这语气中的担忧如有实质，仿佛自己真的是临雪渊举足轻重的人一般。

白越脚步一顿，自台阶上回头望去。

山路无尽，指向陌生的尽头；而来路可见，身后唤他那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对方望来的目光干净纯澈，满目都只装了眼前的一个自己，此情此景于天地浩渺之中，刹那永恒。

如此美景，让白越忽然想起曾听人说过的羲国双绝：夕阳和梨花。

“赤烛坠日灼云岸，胤京十里梨花香。”

在白越心中，双绝此后应当变三绝，要加上他心心念念的太傅。他想了想，默默在心里补上了下半句：

红浪滔滔翻云海，临雪翩翩落成白。

白越忽然不舍得离临雪渊太远，于是他驻足下来，等临雪渊走到面前时，靠在他身边。

“太傅今日当真是专程带孤出来玩吗？”白越难掩兴奋地问。

临雪渊本来就意在哄他开心：“那当然。臣听说陛下不高兴，几天没早朝，担心得不行，立刻就带您出来玩啦。”

白越美滋滋：“太傅果然还是在意孤的对不对！”

“当然，您毕竟是臣唯一的学生。”

是唯一，却只是唯一的学生。

“太傅如今……高兴吗？”白越低着头，只看着脚下。梨花打着转落在脚底，他不忍踩上去，落脚的动作都跟着有些小心翼翼。

这个问题有点突兀，是以临雪渊并未反应过来：“陛下为何这么问？”小皇帝的情绪落得太快，也不知为何。难道少年人的心情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起起落落落？

“李桐生说，若是当真爱一个人，自当为他幸福而幸福，替他高兴而高兴。”

平日不懂事的小皇帝忽然说了番极度懂事的话。

“所以太傅，你如今高兴吗？”

他问得很认真，眼底却有一丝隐痛。

天真就是好啊……大婚时都被追杀了，这婚后生活怎么能幸福得起来，怎么能？！

临雪渊微笑回答：“臣高兴。”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