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2 / 2)
“不急,转过去,看看那边的是谁。”
红鳞蛇依言转过去,怔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谢终白低头看它,过了一会儿,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自己在家中的结界会被破。如果是有淮因直系的妖怪存在于世,那着片土地上施展的一切都无法拦住它们。
红鳞蛇崩溃的声音颤抖地响起。
“陛下……”
“对……对不起……陛下……”
夜察松了手,秦熠瞅瞅谢终白的表情,又扭头,道:“他怒了。”
夜察眯起眼:“不愧是姐姐再世,我就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那红鳞蛇又想要上前,又害怕,最后只能蜷成一团,道:
“您回来了……真好……救……救救我们吧,陛下……我也是不得已……我们没有想背叛的…可是……如果您愿意出手的话……”
“如果您愿意帮我们的话,那我们就不会这样了,整个合越城的妖怪啊……都是因为听您的话……没有去伤人,安分守己……可我们却迎来了这样的结局……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不管您是否记得我们…可在我们心里……只有您才是我们的王……我们的根源啊。”
红鳞蛇情绪越发激动,随着他的话,那些隐藏在森林中的影子,也跟着悲悲切切地哭起来了。红鳞蛇的话尚且能听出内容,那其余的那些哭声都是含糊不清的,唯一相同的,便是那冲天的怨气。
怨什么呢?约莫是在怨自己被抛弃了吧。
那些隐藏着的影子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伸着手臂,像祈求一样地伸向白衣男人。他们的影子几乎遮蔽了整片大地,那些高大的妖怪大多是半人半蛇,半人半蛛,人身蝎尾,体型惊人的庞大。身上无一例外,是流脓长疮,有的皮肉腐烂,露出惨白的骨骼。
是了,就同那时的蛇女一样。
少女捋了捋耳后的头发:“居然没经同意就私自出来了,但表现还不错,算是超过预期了。”
有的妖怪,走着走着,便摔到了地上,依旧伸着手,朝向白衣男人的方向:“不怨您………我们并不怨您……只要您愿意回来……愿意看着我们就好。”
这可是曾经唯一的王,虽然残暴,但也是会庇护弱小的。也因此是这些小妖怪向往的对象。
被重要的人抛弃,被信赖的人抛弃,被……这个人抛弃……这种感觉,秦熠再清楚不过了。
她摸上心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没有什么比全然信赖后的失望更加令人痛苦了,殊灼曾经也是妖怪,这些妖怪的声音,也曾在她的心中回响过。
她明白的,被厌弃,被放弃,被隔断救命稻草的感受。
谢终白闭上眼,又睁开,他平静地说道:“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妖王,青君和我是两个人,你们不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妖怪是邪,正邪不两立,我永远不可能插手你们之间的事。”
他说的理性而镇定,他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秦熠百感交集地看着他,偶然间,目光与谢终白略带困惑的眼神撞在一处。
谢终白的散发粘在脸侧,他透过秦熠,好像在探寻着什么。
那些要妖怪的神志已经不清了,却仍然在悲鸣:“我们为了您……”
“我们爱着您……”
叶察抿嘴笑:“你们的妖王说他是正,你们是邪呢,你们觉得如何?”
“不……不会的……陛下不会这样的。”
“所以说,谢终白,你一直不去探寻你自己是谁,其实是在自欺欺人吧。我们都看得见,只有你看不见,不是装傻又是什么呢。”
谢终白深呼吸:“不。”
“我说过了,我不是。”
谢终白抬起头,眉宇间缠绕着丝丝戾气:“倘若还要说,那我就杀到你们说不出来为止。”
不……不对!
秦熠猛然惊醒,从压抑的自我沉浸中脱离了出来。
他在害怕……
这个有着青君外貌的男人……正在恐惧。哪怕从动作神情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但秦熠就是能闻到他身上的不安的气息,是了,假如镇定自若,像这样的人,又怎会平白无故添了这些怒气?
少女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听她道:“他们那么敬仰你,你却要取他们性命,就这样的人,还有资格说自己是正不是邪?哈哈哈,你本来就是青君,是这天底下最大的魔头,你的友人,你的师侄都在欺骗你,你的身边,从来都没有一句真话。”
“妖王……”
“殿下……”
夜察冷下了声音:“玩过家家酒的游戏也玩的差不多了吧,我好不容易为你找到了故人,今日你非得归位不可。”
“喂,你说的差不多可以了。”秦熠牢牢地看着谢终白,拽了拽夜察的裙边。她一字一句地说:
“这个叫谢终白的仙人,就是个蠢货吧。所有人都告诉他了,说的清清楚楚的。只有他自己不清楚,哪有人不清楚自己是谁的呢?”
“之前遇到妖怪的时候,我阿兄说了,我们不会有事。因为这城里的仙人会保护我们,只可惜,这个仙人也忒不靠谱了些,一言不合就乱动手,我便下定决心,再也不能信我阿兄的话了。”
“毕竟连仙人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仙人,别人凭什么能揣测仙人的事情呢?”
秦熠道,感受着身边少女越来不悦的情绪,她怅然若失地想着。
她曾有一个故人,叫青君。他们之间有着狗血又倒霉的故事,后来青君死了,凭心而论,秦熠希望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可如果有一天,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还是出现了,却不认识她,不记得那些事,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秦熠虽然依旧想远离他,但却总是忍不住暗暗期盼,期盼他能记得一星半点。
不然的话,总像是她一个人在别扭的做梦。
可是,这种期盼,绝对不是强迫他想起什么的理由。
每个人最基本的权利,就是自己决定自己是谁。从前不重要,未来不重要,当下的自我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人有资格逼迫谢终白变成那个她记忆中的妖王。
因为那是谢终白自己的事情。
无论他们长的有多么相象,联系有多么紧密,只要谢终白自己不认同,那么青君就仍是个躺在土里的人。认同谢终白的认同,这不过是基本的礼貌。
况且……想到这里,秦熠轻轻叹了口气。
被无缘无故地拉进另一段人生里,确实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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