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神秘礼物（1 / 2）

<p>文竹选择了7月4日上班，大洋彼岸的USA狂热庆祝国庆，谁会关注**一个无名小卒的上班呢，想到这互不搭界的事，由于强烈的不对称反差，文竹乐了。</p>

<p>振兴工具厂位于城市的北郊，门前一条南北向的水泥路，叫振兴路，比较窄。两辆小轿车会车都有困难，必须一方礼让一方才能从容通过，如果两车死扛，那就做独木桥上的两只乌龟吧。</p>

<p>工厂的大门就贴着振兴路的西沿，外八字向东开着，大门的两侧就是厂房，与马路的间隙大概就是米把宽的绿化隔离带吧。</p>

<p>门前有两棵榆树，据说比文竹年长，虽没有高耸入云，一个成人是抱不过来的。</p>

<p>每到春天那榆钱开得满树都是，与铜板差不离，其实那不是花，是榆树的果实。</p>

<p>而文竹一直以为那就是花，淡黄的，像振翅的蝴蝶，栖在技上。</p>

<p>榆树北方多，南方见的少，文竹家门口小时候也有两棵，与文辉差不多岁月，后来造楼房给砍了。</p>

<p>那鲜嫩的榆钱可以生吃，有一丝淡淡的甜味，有时还夹着一点儿苦。如果在锅中氽一下，加上一些佐料，应该是香甜可口。</p>

<p>现代人不愁吃穿，也无闲情去捋那榆钱将就着吃，忆苦思甜。</p>

<p>风起的时候，榆树就像一位文豪，榆钱就是他的灵感，源源不断，洋洋洒洒，满地都是对大地**的思念，回报大地**无私的爱。</p>

<p>路对面有些店铺，有的卖百货，有的卖快餐，有的卖冷饮，这附近工厂有十几家，往北就是新村和私房。</p>

<p>对面还有一家屠宰批发场，白天你看不出什么，深更半夜文竹从梦中醒来，总会听见兽类凄惨的最后一声，不禁毛骨悚然，听多了渐习惯，只是影响睡眠，那声音入耳后总不能轻易安睡。</p>

<p>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城里人尤其。杀猪宰牛再惨也没人管，只要不是人命案，噪音扰民小意思，国人忍耐性经过几千年的发展，逆来顺受，已经麻木得登峰造极。</p>

<p>珍稀动物快要灭绝了才去保护，风沙吹到了门口才去植树，环境污染影响到了生活才去治理，以前干吗去了，发展。经济发展一定要牺牲人文、生态环境吗？因为国人实在好说话，只要有活路一条，就很少去呐喊，不要说去造反了，造反都是当官的逼迫就范的。</p>

<p>随着改革开放，人民的觉悟高了许多，法制观念渐入人心，民主这个词不再是口号，有人敢写人民来信了。</p>

<p>不知是生意上的问题，还是附近实在受不了噪音的居民上访，屠宰场搬了。搬得干干净净，悄无声息，附近的居民着实清静了几天。</p>

<p>谁知“城头变换大王旗”，屠宰场的招牌换成了农贸市场的招牌，一变就是好几年。</p>

<p>人声更鼎沸，天热的时候还有股熏人的味道。附近的居民从一个小火坑跳进了一个大火坑，苦不堪言，文竹也深受其害，因为宿在工厂。</p>

<p>从厂门口沿着振兴路向南四十米左右，有一条东北向西南的主干道：北郊路。马路对过有一所中学，在市里小有名气。</p>

<p>中学东首一排二层高楼房，有七八家小酒家入驻，烧的家常菜还不错，为了改善火食，文竹与同事也会去打打牙祭。因房子外围涂成了黄色，文竹称其谓“黄宫”，后来“黄”字不雅就改为“王”了，“王宫”气派，进出的人自然尊贵。</p>

<p>顺着人行道再往东，八十米，有座桥，叫多福桥，短得很，与柏油路连在一起。如果下面没有河，文竹大概以为是个墩子而已。桥头有个公交站头，文竹可以乘中巴回家，五元一次，便当得很。</p>

<p>振兴工具厂苦于在市区，无处扩展，寸土寸金，厂内的建筑密密麻麻，与蜘蛛网好有一比，厂房与厂房之间空隙供一部卡车进出。</p>

<p>除了花台里的花木，几乎看不到绿色。倒是办公室的阳台上，有几盆常绿的盆景，点缀着钢铁文明的冷酷。</p>

<p>由于建厂年代久远，有些厂房就是红砖，根本就没有粉刷，有那个**年代的印记：又红又专。还有些旧标语的痕迹：“为四化建设努力奋斗”之类。</p>

<p>新厂房也有，五层高的建筑，按现在的风格设计，因此厂里的建筑物彼此也不协调，就像人类的无奈，无奈地共存。</p>

<p>文竹先去人事科报到，人事科在办公楼的三楼。办公楼像正方形相邻的两边，共用一个楼梯。人事科就在那拐角处，与政工科、工会合用一个办公室，二间，中间有个圆门互通，挂着珠琏隔着两边，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晃荡个不停。</p>

<p>早晨有东升的朝阳，傍晚有西晒的夕阳。冬春秋还好，到夏天活脱就是蒸笼，风扇、空调从不停息，有时单位还发冷饮降温。站在窗边就能闻到对面农贸市场的味道，紧闭窗户还能听见鸡鸭的叫声，窗户一年难得开几次，还是因为有人得了重感冒不得已而为之。</p>

<p>接待文竹的是人事科邵**，名东方。看上去六十岁光景，其实五十不到。干瘦，黑赤赤的脸，戴一付黑边大眼镜，几根稀有的胡须在下巴上粘着，眼光老是从镜片的上方看人，时不时抽根烟，牙黑。</p>

<p>书记姓方，名渐强，也是烟枪，人矮胖，从体形上应该叫“方渐胖”更合适，年轻时身材很苗条。方书记是局里下来的，下时容易上时难，窝在这里上不去了。时不时用方言普通话讲笑话，人家笑个半死，他无动于衷，幽默高手。</p>

<p>工会**是位女将，叫常孝瑛，个子比书记还要矮，同样肥胖，穿裙，文竹老是担心她给自己的裙绊倒，还好，她不常走动，大概也是肥胖的原因之一。声音倒是悦耳，听她讲话，好像她仅是个道具，声音是电视里的播音员发出来的。</p>

<p>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办事人员三名，二女一男。</p>

<p>两名烟枪同时乱喷时，常主度就会大声抗议，还发动办公室里的不吸烟者一起游说，说什么吸烟有害健康，请珍惜生命，寿命就像那烟头，越吸越短，还有吸二手烟的危害更大，滚到外面去吸的话也有，总之女人的声音不达目的不罢休。</p>

<p>二烟枪开始也争辩二句，后来也无语了，要么当场在烟灰缸里摁掉，要么就猛吸几口，加速烟头的灭亡，要么从后门溜逃出去。一根烟枪工会**能适应，两根烟枪就超过了女人的极限。两根烟枪找到了这个规律，抽烟时一内一外，轮岗，吵闹自然就少了。</p>

<p>酒是壮胆器，烟是开路器。有事没事发一根，关系自然升一层。烟鬼好烟，跟酒鬼酗酒一样，来者不拒。文竹不抽烟，兜里还是备了，邵**和方书记一人一根，其他人不抽。邵**顺势点上，与文竹说些关于上班的事宜。</p>

<p>方书记乖巧地从后门出，到外面腾云驾雾去了。</p>

<p>邵**讲话前总要干咳一声，不知嗓子的问题，还是威严需要这样的习惯，让文竹听了极不舒服，总觉得邵**喉咙里有东西卡着。</p>

<p>领导讲的多，文竹问的少。邵**从就业讲到上班，从困难讲到发展，从销售讲到规模，从考勤讲到作息，从劳动纪律讲到规章制度，从员工讲到忠诚。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估计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表现，或许抽了文竹的烟应尽的义务。</p>

<p>文竹除了点头“嗯”以外，在他嗓子冒烟喝水时见缝插针，问一些食宿的小问题，至于待遇福利还得旁侧敲打，假装不在乎的样子。有些领导讨厌员工不作贡献就谈待遇，一旦抓住员工的小辫子就叫人滚蛋。</p>

<p>方书记在外视察了一圈也进来了，盘问文竹一番，世界很小，两人居然有点渊源，方书记的外婆就是文竹镇东边人，算半个家乡人，不过方书记已经几十年没去过了。</p>

<p>讲话快要完时，领导照例是鼓励的话，文竹照例是发烟告辞，见邵**跟了出来，以为有什么要叮嘱的。原来是方书记在里抽上了，公平起见，他轮岗在外。</p>

<p>这次单位招收六名大**，分布经营、财务、生产、技术，还有一个是医生，是响应三峡移民号召接收的。</p>

<p>文竹去了财务科下面的流转库，跟着一个姓许的统计锻炼。那天夜里文竹告诫自己：**时代一去不复返，进入社会大学，一切得靠自己打拼。</p>

<p>没过几天，陈嘉明厂长约新进厂的大**在接待室开座谈会，相当于一种贵宾式的接见吧。文竹们自然惶恐，“县官不如现管”，毕恭毕敬，满怀着谦虚，接受洗礼。</p>

<p>厂长与书记是个鲜明的对比，一个渐胖，一个精瘦，大概为了工厂的发展忽略了自我。一米七的个儿，下巴呈青，政工出身，精明能干，眼光时不时向大**扫射，不言自威。</p>

<p>座谈会方渐强参与，邵东方记录。方渐强的开场白毫无章法，倒也活跃了气氛，不那么拘束。</p>

<p>陈嘉明的讲话，虽大都是套话，但简短有力，有时还有手势配合，大致如下：“在座的都是大**，社会骄子，有志之士，比我有文化。”然后话锋一转：“你们上一届是国家包分配，到你们这一届，计划经济抛弃了你们，‘塞翁失马，焉知后福？’市场经济需要你们，我们企业的发展需要你们——需要你们这样年轻有为的专业人士。需要你们这样的新鲜血液，新生力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