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癌从天降（1 / 2）

<p>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周五，再过一天就可以回家，心底说不出的高兴。文竹在墙角的洗手池边擦着肥皂头子，准备收工，墙上的时钟还差一刻就下班。</p>

<p>这时师傅跑来通知去楼上财务科接电话，是你父亲打来的。刚才库里内线响，大概就是此事。</p>

<p>“父亲打来的？”文竹很纳闷，“父亲是不管事的甩手掌柜。”</p>

<p>有一种不祥在心底升起，却想不出什么。文竹手没洗好就跑了出去，跑时在空中挥了几下手，一溜烟进了财务科，跟会计说声谢谢，就接起了电话。</p>

<p>确是爹的声音：“文竹，你娘病了。”</p>

<p>“我娘病了？星期一我上班她还好好的呢。咋病的？”文竹着急地问。</p>

<p>“你上班没多久，我和你娘下地去干活。不知怎的，一会儿你娘就淌鼻血，淌了有大半碗呢。你娘以为小事，说回家躺会儿就没事了。也没去医院，你娘的脾气你也知道，小病总是扛着，不到熬不住是不看的。在家躺了两天，医疗站配些药将就用着。毫无起色，你娘浑身无力，头更疼了。前天就去了镇上，查不出什么；昨天去了区里，还是没查出什么；今天就到了市里，说是，说是癌。。。。。。”爹给“癌”吓坏了，竟然在电话那端哽咽起来。</p>

<p>谈癌色变，文竹心凉了一截，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就问爹：“娘在几院？住那个病区？”</p>

<p>“四院，住院区4楼10号床。”爹悲伤中说出了地址。</p>

<p>文竹跟爹说他马上就到，挂了电话，向同事借了辆自行车，冲出了厂门。平时二十分钟的车程，今天十分钟赶到，路上的红灯跟行人的白眼统统抛在脑后。</p>

<p>当文竹站在娘的床沿，娘还眯着眼挂盐水，很虚弱的样子。身上搭一个小毯子，几天没见，消瘦了许多。爹坐在娘的边上，眼睛有红肿的痕迹。</p>

<p>爹是用公用电话打的，娘还不知道文竹的到来，等睁眼看见文竹，很是惊讶，虚虚地问：“你怎么来了？”</p>

<p>文竹示意娘不要出声，轻轻地责怪娘：“为什么不早点去医院？不早点通知我？”</p>

<p>娘说小毛病，没什么，还说老头子不会办事，影响孩子上班。为什么娘的心里装的总是孩子？想的也总是孩子。</p>

<p>文竹的鼻子酸酸的，怕泪水涌出，借口上厕所，其实去了医生办公室。</p>

<p>里面坐着一个医生，四十好几的样子，脸短眼小，一副势利相。嘴有点突，大概是牙瓢包不住的缘故，乡人所说“吃西瓜不用调羹也能啃干净的那种”。</p>

<p>医生正脱下眼镜浏览报纸，那镜片跟酒瓶底不相上下。文竹在门口轻敲了两下，那医生急忙戴起眼镜，凹陷的眼睛看上去更小更圆，似乎只有一点，无穷小了去，张嘴问道：“你找谁？”</p>

<p>文竹本想甩根烟拉近一下距离，见桌上散着好几根中华、芙蓉王之类的，卑微的红塔山寒酸拿不出手，便直接答道：“蒋医生，我是10号床的家属，问一下我娘的情况？”</p>

<p>医生拿着病历翻阅，眼光落在一本病历上，像是自语，又像回答文竹：“10号床，武三妹是不是？”</p>

<p>“是，请问医生我娘得的什么病？症状如何？”文竹急切地问。</p>

<p>“从症状看鼻里有个肿瘤，具体确诊明天会出来。病人身体比较虚，注意休养。”医生边说边用势利眼看着文竹。</p>

<p>“鼻子里有肿瘤？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要不要紧？”文竹抵住医生的眼光继续问道。</p>

<p>“希望是良性的，也许是中性的，当然也要作好恶性的准备。”医生的话比外交官的“无处奉告”人性化些，结果一样：等于没说。</p>

<p>“从你多年行医来看，我娘现处于那期呢？”文竹希望知道是初期的结果，那样心间的石头可以落地。</p>

<p>“早期切除，中期有点麻烦，晚期无力回天。”外交式的回复令文竹相当恼火，却又发不出，好比灶堂里的火旺得“噼噼啪啪”，却烧不到外面。</p>

<p>文竹好说歹说，他总是不厌其烦的那么几句，你的心情我理解，请你配合医生，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我们尽力而为，医生里的老油条。就像两人下棋，一人重复将军，一人被动抵抗，毫无进展。</p>

<p>文竹气得扭身而出，回到娘的床前。娘还惦记着家里的活，无奈的文昌发被遣了回去。</p>

<p>文竹翻看娘包里的医院诊断，发现镇上，区里，市里检查的项目毫无出入，结果也大同小异，为何每个医院都要作相同的检查？难道是区里不相信镇上，市里不相信区里吗？一个鼻子流血恨不得要作全身检查，那么无序，仅仅是为病人考虑吗？文竹愤怒中却无奈得很，手上有股劲却不知往那个方向捅去。</p>

<p>三个医院为了利益，把娘折腾三次，收三次钱，而且有票可据，合情合理，就像上车买票一样。病人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p>

<p>入夜，文竹一只手抓着**的手，怕失去**似的在床沿趴了一宿，没去租五元一夜的躺椅，这一点上，文竹跟娘是一脉相传的。</p>

<p>明晨一大早，文辉乘头班车赶了上来。文辉百思不解，“钢铁战士”的娘怎么就病倒了呢？到现在他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娘从未有生病的记录。</p>

<p>见弟弟来了，文竹交待几句便去上班。中午又折了回来，蒋医生的话依然模棱两可，没有确切答复，只是说病人身体弱，先养着，过一段时间再检查。</p>

<p>没三五天，文竹娘生病的消息像长了腿似的，跑遍了文家庄和董家湾每个角落，还有其它一些地方，传得沸沸扬扬。</p>

<p>文竹爹一边在田里干活，一边牵挂着老伴，嘴角都起了泡，心里苦得没有味。</p>

<p>村上的一个老光棍凑了上来，悄悄地对文昌发耳语：“三妹那病，最多的钱也无济于事。”嘴角有一丝投井下石的阴笑。</p>

<p>文昌发是老实人，也没去掂量人家的坏意，在家愁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既担心钱，又担心老伴，一夜急白了大半脑袋头发。</p>

<p>后来给文正**知道了，把那个老光棍骂个狗血喷头，体无完肤。那老光棍夹着尾巴就溜了，不对，是拐杖。</p>

<p>文竹娘在医院已经呆了一个多礼拜，每天例行检测体温，有时也会验验血，盐水是天天挂的，也不见医生有何动静。通过几天的静养，文竹娘恢复了许多，觉得没什么大碍，心里还念着家里，嚷着要出院，还认为医院小题大做，纯粹是为了骗钱。医生拿她无法，竟然说出自行出院后果自负的话语。</p>

<p>这期间，亲朋好友陆续地来看望文竹娘，三个娘舅二个阿姨，伯父叔叔，村上几个本家，嫁到城里的表姐也来了，带着安慰的话，叫文竹娘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田间的活有文竹爹打理。</p>

<p>文竹娘一边谢谢看望的人，一边说医院胡闹，自己没什么大碍，只是耽搁了大家心有不安。</p>

<p>来人说一通闲话后告辞，临走时搁下三五百元，说是不知你要吃啥东西，自个买些营养补补吧。</p>

<p>文竹娘假意拒收，几个回合还是收了，并叫文辉记着账。文辉问为何？娘说这是人情账，以后要还的，文辉似懂非懂地记了账。</p>

<p>由于表姐带来的鲫鱼汤很开胃，娘喝了不少，一高兴，提议出去转转。这几天文辉快憋屈死了，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当然同意。</p>

<p>入夜，母子三人去逛夜市，医院在德育桥的这头，夜市在德育桥的那端，桥下是运河的支流。顺着路两边摆满了服装、玩具、冷饮等摊位。各位摊主极力吆喝，似乎谁的吆喝声越大，谁的生意就越好。</p>

<p>文竹三人只看不买，一路行去，娘在中间，兄弟俩左右护着。</p>

<p>白天的炎热随着喧闹的人群远去，晚风习习，灯光在风中摇曳，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运河边的建筑是仿古的，白天看上去**，晚上添了宁静，静谧在风中，守护着运河。水面折射着灯光，折射到天上去，给无际的黑暗没收。</p>

<p>河上无船只来往，大概是禁船的缘故，几只游船停在御码头边，随着波浪起伏。那码头据说是乾隆上岸的地方，文辉还特意孩子气的上去蹦达两下。走了两个来回，文竹见娘没了兴致，三人便打道回府。</p>

<p>过了两天，董梅陪着她娘也来了，两亲家相见，格外热络，拉着手问长问短，那亲热劲与一家人无别。董梅与文竹在旁呆着，竟然插不上话，只能用目光交流关怀。因为没有正式说媒，又不能直接称亲家。</p>

<p>董梅娘说：“老大姐呀，因为忙，今日才抽出工夫过来看你，你不会埋怨吧。”</p>

<p>文竹娘说：“哪里呀，大妹子，你来就是给我天大的面子呀。不生气，不生气。”</p>

<p>女人的聊劲远胜于男人，一桩事可以来回讲几遍也不乏。二个女人是一出戏，甚是有理，且是一出大戏。你夸我儿子，我赞你女儿，两不相亏。</p>

<p>文竹跟董梅见两亲家聊得起劲，就溜了出去，正好碰上成邦满头大汗，拎着花篮进来。</p>

<p>成邦刚出差回来，听文竹娘生病，骑跑车赶了过来。成邦进去跟两长辈打了招呼也溜了出来，文竹娘又是高兴一番。</p>

<p>想不到病魔能拉近两亲家母的距离，文竹娘见时机成熟，抛开所有顾忌，也忘了屋内的病友，便提出文竹与董梅的婚事。</p>

<p>董梅娘倒是爽快人，说：“老大姐，等你病好了，请个媒人来我家提亲，明年把事办了，我也急着想抱外孙啊。”</p>

<p>想不到亲家母如此通情达理，文竹娘喜上眉梢：“好，我请文正**做媒。”文**德高望重，董梅娘自然乐意。</p>

<p>文竹三人在小花园里拣个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文竹向两人说了一下娘的病情。董梅认为没什么大碍，成邦却不然。</p>

<p>成邦问文竹：“你给主治医生意思意思没？”边说边用手捻发捻发。</p>

<p>文竹不解地回道：“没有。”</p>

<p>“不经事的书呆子！”成邦大叱一声，文竹给他骂得蒙在鼓里，两眼望着他求解。</p>

<p>接着成邦一番长论：“大肚腹腹的人进了瘦身院，经过一个疗程，出来还有美的感觉，管它是节食还是泻药的缘故。</p>

<p>“得了重病进医院，医生也不说医好，也不说治不好，一句尽力而为。如果是实话，病人家属也着实放心，其实那是套话，尽不尽力根本没有标准。</p>

<p>“看病的十有**不是专业人士，买东西可以货比三家，看病断然不能。如果清单看得再不仔细，那第一次重复收费你没察觉，那么后面会变本加厉，纵是再多的银子也像水一样流进医院的账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