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夜半叫门（1 / 2）

<p>三十一日傍晚，文竹拎着包，站在指定的线路上，暮色在高架桥那边起伏，风掠起地上的老叶，三辆车准时到达。何向东的奥迪Q5，钱途的红旗，任风行的别克。</p>

<p>文竹一一上去打招呼，奇怪，每辆车的副驾驶室都坐着一个女人，要么青春，要么性感，要么美貌，脑海中却无一丝印象，仿佛是男主人的新式武器。三人也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文竹，好像看着一个可怜的外星残疾人。</p>

<p>他也不答理，埋在了奥迪后排的一隅，原来不带家眷的下句是带小三，虽然早已意识到，并没想到如此真实，真实到像陨星撞击了地球，溅起的碎片无可奈何地失落。原配与小三，对立、冲突、矛盾、不可调和，难怪向东要坏笑。</p>

<p>文竹惆怅地看了一眼窗外，暮色已浸了进来，暮色之下无光明，窗外的灯光是人为的，天上的星光遥不可及。杜鹃是不是小三？他闭上了双眼。这个字眼并不能使人生辉，与他而言是侮辱，与她而言是羞辱。</p>

<p>车子向南进入宜兴，过浙江长兴，一个半小时左右，车子到达安吉县城。天黑得把舞台让给了灯，灯是人类的发明，有了它人类就不再怕黑，内心的恐惧就像黑暗给光收了去，县城的夜天空亮如白昼。</p>

<p>下了车，文竹才知是安吉，竹子之乡，经过车上的小憩，精神振作了许多。宾馆早就订好了，包括此次出行的路线、食宿、停顿、天数均由何向东负责。七个人，四间房，稍作收拾整理，餐厅包厢碰头。</p>

<p>“我们四位男士相熟，三位女士自我亮相吧。”文竹厌烦自我介绍，活脱猴子出把戏。</p>

<p>“你们相熟，我们却不知呀。姐妹们，是不是？”何向东的“波霸”**插嘴道。</p>

<p>如果**有三版女郎，文竹相信她的胸器可列三甲，衣服快有撑爆的感觉。好比何向东脚下的足球，真担心此小子喝多了，会上去踢两脚。</p>

<p>何向东站了起来，指着男士一一介绍：“钱途，市农工部副**；任风行，华都商厦副总；文竹，振兴工具人力资源**；我，何向东，陆河镇政府任职，此区域有事找我便可。”</p>

<p>文竹擢升为副总的事没有告知向东，也不会为了面子去申辩什么。</p>

<p>“在下向西……”“波霸”还想往下说，见何向东手一挥，便打住了。</p>

<p>文竹听成了湘西，想到了边城。心中还有点疙瘩：向东向西，如此匹配？便问道：“边城很美吧？”</p>

<p>“文先生真会说话。郊区就郊区呗，什么边城，城边的。郊区说不上美，绿叶还是有的。咦，你怎么知道我是郊区的？是不是到我湘菜馆吃过饭？剁椒鱼头还行吧？我的名字是**大人取的，好不好？”“胸器”的腰枝向向东那边挪了挪，妩媚的声音滴出油，让人生腻。</p>

<p>胸大无脑的话痨老板娘，让文竹哭笑不得，瞄见向东不满的目光便随意地嗯了一声。</p>

<p>“文先生说的是沈从文的《边城》吧？”钱途身边的清纯**妹问道。</p>

<p>“正是。”</p>

<p>“不知是湘西的美造就沈老，还是沈老的书成就了湘西。如果沈老再多活几年，**诺贝尔文学家至今也不会剃光头了。”钱途说得若有其事。</p>

<p>“有这等轶事？从未见君说过。”</p>

<p>见**妹流露出钦佩的目光，钱途得意非凡，呷了一口茶，右手四个指头快速地在桌面上来回地弹，像在钢琴上奏乐一样，就差口哨和响指了。</p>

<p>**妹叫无量，想必是假名，文竹看见他们刚才咬耳朵了，前途无量，珠联璧合啊。这名字真对得起她的份量，轻如燕，瘦如柴，当衣架都嫌单薄。面容皎洁，**头，静坐时清纯，眼皮小吊，看人时有一丝媚相。</p>

<p>钱夫人他见过，慈眉善目，心宽体胖，丰满得让人难以招架。如果说钱夫人重如泰山，那无量就是轻如鸿毛了，一堆鸿毛搁在凳子上想必也是趣事。钱途从一个极端奔向另一个极端，毫无不适之感，为官之道，大抵如此。</p>

<p>“我叫……”剩下的一位女士说道。她装扮得比较精致，给人感觉精明、能干，与风行年纪相仿。</p>

<p>“别急着说，让我先猜猜，看对不对？”文竹打搅了她的发言。从向西、无量的名字可以看出些端倪，她的名字也不会真到哪里去。风生水起，风行云起，就它了。</p>

<p>“云起。”</p>

<p>“恭喜你答对了，你真有才。可惜无奖，呆会儿多敬你两杯。”云起惊道。</p>

<p>“先风行云起，后巫山云雨，各位说是不是啊。”何向东戏谑道。</p>

<p>众人哄笑。</p>

<p>“云雨夜夜有，只惜不长守。”云起怨怨地盯了任风行一眼，好像不满足现有地位。文竹后来才知她是离异的，任风行也不理睬，狠狠地吸了口烟，向天空吐了一个烟圈，几秒钟后化为乌有。</p>

<p>菜陆陆续续地上，酒杯举起来，觥杯交错，礼尚往来，不亦乐乎。按理说，酒多气氛烈，彼此零距离，可是文竹就是觉得不爽，有好多话压在胸口出不来，好比水管给堵住了，出水不畅。</p>

<p>行至中席，三位女士好像受到什么指示，统一撤席，四位大老爷们无一人强留。水管通了，四人畅所欲言。</p>

<p>“我在镇上赞助了一支足球队，偶尔也上阵客串一把，健健身。平时可不敢跟人说起足球的事，怕丢人。”向东提起了足球。</p>

<p>“怕丢人？丢什么人？足球曾经让我们的青春飞扬，给过我们荣誉、辉煌，难道你们忘了我们夺冠的情景。”文竹不服气地争辩。</p>

<p>“那是我们的冠军，与国足无关，为我们的冠军干杯！为我们逝去的青春干杯！”任风行干了一杯，继续说道：“国足的表现好比臭狗屎，如果我是体委主任，足协关门，国足解散，免得丢人现眼，还可平纷争，泄民愤，天下太平。”</p>

<p>“解散国足是好事，让种子在自由的土壤成长，在人们忽略的时候突兀惊喜。”钱途接道。</p>

<p>“诺贝尔文学奖花落**，有望！**足球夺大力神杯，妄想！何以解忧？酒！酒！酒！”何向东举杯。</p>

<p>“干杯！”众人举杯，一饮而尽。</p>

<p>除了文竹，对于他人而言，啤酒是有味道的水。</p>

<p>“旅游是一种生活休闲方式，讨论才是男人的主题，感谢这次相聚。”文竹感慨而言。</p>

<p>“文竹，你太不厚道了，你远离群众，一意孤行，装酷。”任风行道。</p>

<p>“装酷？你们带着小三逍遥过市，不来安慰我单只蝴蝶的孤寂之心，还冷嘲热讽，天理何在！”</p>

<p>“什么小三？太不雅了。叫二奶，呸！”钱途轻抽了一下自己嘴巴，“是二嫂。古人总结得好呀，‘****，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男人是一堵墙，女人就是涂墙的粉，过一段时间涂一次不足为怪。”</p>

<p>“是不是大嫂过于娇横，你不敢造次啊！”任风行揶揄道。</p>

<p>“要不我们给你牵线搭桥，蝴蝶双双飞，入俗脱清高。”</p>

<p>“多谢各位，我的事用不着大家操劳。你们这样疯狂，不怕误了前程？”</p>

<p>“我的前程我作主，她算那根葱。你们别见我说话狠，癫狂得很，其实我自有分寸。古人云红颜祸水，湘西她不配。她只不过是两枚肉弹生猛，让我‘老二’快活时多了个去处，当然她的湘菜馆我得庇护着。</p>

<p>“不要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不是跟你们交**乐的，我不是淫棍，也不色，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p>

<p>“官场的生活很假，扮假脸，说假话，办假事，时间长了自然习惯。今天把我的灵魂坦露在你们面前，我们是兄弟，不必遮掩，希望你们也如此。青春时的豪言壮语早随风远逝，不过良知还在，只是没了以前全。</p>

<p>“我是陆河镇第一副**，官不大，权不小，我有我的做事原则。第一，穷人办事礼不收事照办。第二，从不主动索礼。第三，事不成不收礼。第四，富人不送礼事不成。</p>

<p>“为百姓办事赢口碑，为富人办事得实惠，互惠互利，权与钱可以交易，但一切皆有度，不能透支。光靠工资只能过日子，过不了好日子。</p>

<p>“当官之道首先要站对阵营，再去拉关系。内部矛盾可调和，对立双方只能你死我活。政治就是这么残酷，你可以踩着对方的尸位奏凯歌，对方也可以掸开你躯体的炮灰向前进。</p>

<p>“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我离正职仅一步之遥，调一个镇便可以抹去副字，也有可能‘童养媳妇熬不成婆’，像海市蜃楼见着却永远到不了。</p>

<p>“我认识一个朋友，年纪比我们长一辈，在我当办事员时，年年来看我，从不落下。我问他：‘姜总，我无权无势，你为何要年年来看我？’他笑着说：‘我不图啥，就是觉得跟你有缘，交个朋友。’</p>

<p>“那么多办事员光巴结我，这只能说明他眼光独得，回报自然巨大。我的夫人也是他介绍的，未曾让我心动，倒也贤惠，持家没话说。婚姻是政治的牺牲品，她爸现是退居二线的县领导。”</p>

<p>“精辟至极，我来续二句。在仕途上，只要你不知羞耻地送，总能达到目的。同样，厚脸无耻地收，总有一天出事，弄得两手皆空，一无所有。因此得失皆有度，进退方自如。</p>

<p>“老大叫我们干啥就干啥，他指鹿为马你莫言过，点金成石你莫言蠢，他功你非你莫争辩。你可以收集他的罪证，但不能出卖他，那些筹码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不得动用，那是救命符。”</p>

<p>“官场厚黑学如此之深，不听也罢。我是草民一芥，用不着勾心斗角，过滋润日子。风行，你说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