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银匕首(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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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回深圳之前,我们一起去购书中心。他建议我买一本法律方面的书,但我却买的是另外一本毫不相干的书:《寻找时间的人》。
那一瞬间的想法大概是这样的: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意味着我连时间都没有了。如果我有时间,有许许多多的时间,那么,我要重新想一想我的前半生——虽然它那么短暂,只有十三年的时间。
我并不知道它是讲什么的书,不知为什么,就是那书名,一下子打动了我。
我在雅克耳边说:“借钱给我,我就要它了。”
雅克不但聪明,而且很有绅士风度。他买下那本书,在扉页上写:“雅克送给奥特曼” ,并写上了时间。这样,我不欠他的钱,我们之间又有了一个非常有意义的纪念物。
我们和雅克一起乘地铁去天河火车站,出地铁后,又一次从地心到地表,送他到广深高速列车的进站口。
雅克主动和我们拥抱。我衷心向他表示感谢,他说:“奥特曼,先别走好吗?至少,你等小根的回信到了,了解了解那边的情况,再说,好吗?”
“可是,那有什么呢?对事情没有什么帮助啊!如果我自己回去了,至少他们可以看到我的勇气,我不是懦夫,也没打算一走了之,我回去了,去面对,是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承担……我想,那样,大家都会好过些。”
雅克要我一定听他的,留下。
他还说:“如果你不走,我教你怎么找你爸爸。”
我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怎么找呀?”
“我当然知道!”
雅克说着,转身进站了,对我挤了一下眼睛,又比划了一个V形手势,我们也一样。
他转过身去,立刻被匆忙的人流淹没了,那个通道就像一个巨大的吸管,很快把绵绵不断的人流吸走了。
雅克到底知道什么?
我感到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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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用了两天的时间,读完那本书。有一个叫吉吉的孩子,一个音乐天才,为了把时间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妈妈,在精灵的帮助下,去到一个永恒之地。他找到了时间,遇见了传说中的所有精灵,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音乐,比生命、比历史、比一切世间之物更重要的音乐。
书中写的音乐,是爱尔兰传统音乐。它让我想起来,小时候爸爸用口琴吹的一只曲子,叫《风笛手》。这音乐一响起来,你的脚就忍不住要跟着它的节奏跳动。
这书里的故事,把我带到另外的梦境中。
我向黑色爱丁堡 附近的那家音像店走去,每个傍晚进入我耳朵里的音乐,都是它提供的。我对里面的漂亮小姐说,我想听爱尔兰风笛。她问我买不买。显然,一般来说,如果你不买,她就不准备理你了。但那天我的运气很好,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她大概也听腻了周杰伦,就放我想要的音乐碟了。音像店的两个喇叭是摆在门口的,两个高高的音箱,一边一个对着外面。
我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很快听到了童年时熟悉的那支曲子,以及《布莱克默之夜》、《最佳时间》、《凯尔特的梦想》等很多别的曲子,它们像空中漂浮的羽毛,那些男声和女声,好像在吟诵古老而奇特的诗篇,在讲一些神秘的故事,我们只有在传说当中,在一些离奇的梦里才会遇到的故事,像蓝色秋天轻轻的风声,一直进到你的耳朵里、身体里,让你有点忧伤,又激动得说不出话。其中,萨利 61 欧菲尔德唱的《银匕首》,我最喜欢。
以后的很多时间,当我走在大街上,在人行天桥上跨步,或是在黄昏的街边小跑的时候,这支曲子就响起来,给我伴奏。
我就那么听着,听着。天黑了,那位没有生意做的漂亮小姐走出来,站在我旁边,看我。我抬起头来。
“你还不回家啊?”她说。
我不说话,站起来准备离开。
她又说:“如果这是我的店,我就把这张碟送给你。”
我心里顿时一热。刚才,我还以为她是要赶我走呢。
“它叫什么名字?”我问那张碟,“我一有钱就会来买的。”
“《凯尔特精灵》。”她声音很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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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里、大街上的易拉罐和矿泉水瓶子越来越少了。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常常会忘记自己在找什么。
很多很多的声音把我弄得晕乎乎的。
我嗅到耳边的风,它带来了江水的味道,在太阳底下灰绿灰绿的江水,在接近堤岸的地方,长长的水草摇摇摆摆,十分妖娆,但永远不会对你露出头来。
江风除了顺着天空走外,我更多地觉得,它是直接从码头、沿着宽阔的街面过来的,像追求波希米亚风格的小姐们的大裤腿,沿街扫荡。
风吹拂我的足踝,它们给我带来愉快的感觉。随时随地,都可以听见它们很远又很近的声音。低下头,也可以看到,它把你站立的地方清扫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想说点什么的树叶,留下一些比较有分量的闪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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