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嬿婉良时(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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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燕下意识一愣,“啊?”

  谢玿从黄燕掌中那盘椒爆仔鸡身上卸下一只鸡腿一个翅膀,对黄燕道,“好了,去吧。”

  “...”

  黄燕气的一噎,瞪了她一眼,“哼”一声坐到一旁去了。

  这一赌气到底是有了些从前的味道。黄莺竟莫名松了口气。

  谢玿递给她那条鸡腿。

  黄莺接过,瞧见那只翅膀已经进了她口中,不禁一笑。

  谢玿问,“你笑什么?”

  黄莺道,“王孙贵胄吃东西都像你这么急,这么馋么?”

  谢玿倒认真的想了想,“他们是真贵胄,倒不是。”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我以前也不太馋,也不像这样的,后来发现有些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吃不着了,及时行乐嘛,金银都是身外物,只有吃进肚子里的才是真的。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吃上鱼肉珍馐的,有的吃的时候就赶紧多吃几口。”

  说罢边啃鸡翅边等着黄莺,待她说正事。

  黄莺心下了然,联想关于她的前事,料她这些年必定也是吃了不少苦。

  片刻后,心绪一定,她巧笑着晲谢玿,说道,“燕儿那是觉得你欠了我的,你别跟她计较。”

  谢玿一愣。

  就听她又问道,“燕儿这样想...那你呢?怎么想?”

  黄莺的表情是有些隐含笑意的,但方才动作与神态皆表明所问应是慎重之事,谢玿一时怔愣,不知她腹内究竟所卖何药,想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哪怕是半张脸,哪怕是这样懵怔着,也自是貌美绝伦,黄莺心中不由一叹,却强忍住了笑意,又道,“那如果你觉得有那么稍许愧疚,就帮我一个忙?算是不亏不欠两清了?”

  谢玿一听,解冻般一矮身坐在凳子上,“嘿”出一口短气,挥挥手,“我当什么事儿呢?帮什么忙你早说啊,这样绕弯子也不甚像你的风格。”

  黄莺却正色,道,“因为我所托之事不是小事,而是细究起来,于公正世理相悖,因此...”

  谢玿想了想,道,“是药行...”

  黄莺道,“是。因那礼部侍郎的干系,我黄家在益京正经开市已是处处碰壁,何况其他。”

  谢绍疑惑,“其他?”

  黄莺诚然点头,“嗯。剑声你有所不知,我黄家两代之前,也是北地皇家商行,药铺遍布北国市州,无论管用军用,皆是我黄家药行所供,只是...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没落了,但并非是我黄家药品不好,”她抬头,瞧住了谢玿,“所以,剑声,我只是想要个机会。我知道,我黄家来自北地,莫论在益京经营药行年限达不到官方要求,单来自北地这一条,再等二十年,黄家也是没有资格参与官行选拔的,所以...”

  “...所以能让官府给黄家一个机会的,只有...”

  谢玿下意识眉头一蹙,就要拒绝。却听黄莺忙道,“不不,我不是指陛下,这点小事,怎好劳动皇帝陛下,我只是想给黄家要一个公平竞争的准许机会,到时药材选取衡量,全凭黄家药行自身本事,绝无他求。”

  她说到这里,有小心翼翼的看了谢玿一眼,“...上次您说的那位吏部尚书柳大人,曾任户部尚书,而且...如今的户部尚书也算是他的学生,因此...”

  谢玿摸了摸眉梢,此事事关军需皇资,若说是要在选拔招标时独点某家商行,那她是绝不答应的,但只是破格给黄家药材一个选拔机会,其实...也未尝不可。

  因为就她所知,黄家药材中,无论是北地的鹿茸党参,还是吴越的石斛,都是道地药材,不远万里不惜成本从当地运送而来,即使是战乱时,也未退而求其次就近选材。这样的药材行,若因时运不济而就此销声匿迹,未免可惜。

  于是,望着黄莺满目的殷切,她点了点头,道,“柳大人近日不在京中,离下次药商选拔招标也还早,我会修书给他提及此事,至于结果...六部之事,我不好干预。”

  黄莺大大松了口气,终是咬了口手中那鸡腿,道,“只要你肯提,这事儿多半是成了的。”说罢,她笑眯眯的又将视线凝在了谢玿脸上。

  谢玿哪会不懂就理。

  裙带关系自古多是妙的,何况还是这在手边的枕头风,不用白不用。谢玿摇头轻笑,倒也没生气,自嘲道,“所以我终究还是个狐假虎威的工具人罢了。”

  黄莺只不言语,抄起面前酒壶倒了两杯,一杯递给谢玿,碰杯相谢,叹息道,“我这做法大约不甚明快,但...我也别无他法。剑声,你也知道,我黄家只两个女儿,父亲打算将我外嫁,这黄家家业,终了无非是拆成陪嫁给了旁人,但这‘外嫁’...世道寥寥,如意郎君岂是那么好寻觅的,即便寻到了,这一生变数颇多,将一世安稳寄托在旁人身上,更为渺茫。因此...”她看了谢玿一眼,轻笑一声,将手中酒水先一饮而尽,道,“我那时心中自有计较,与其外嫁,不如招婿,找一个老实可靠的人回来帮我打理家业,不求他才华横溢英姿卓绝,只要本分就行,当然,我喜不喜欢也不打紧...”

  噢,所以,那时候“木剑声”就是你看中的老实本分的壮丁。谢玿心道,却万万没敢说出来,只听黄莺继续叙说。

  “...以燕儿的心性,往后若没有家里做依仗,若嫁作人妇,后半生定要吃许多苦头的,所以,黄家这家业我要撑住,决不能让人瓜分散碎了...”

  黄莺还在娓娓而谈,谢玿听着听着竟有些走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漫了些许苦意,用一杯一杯的酒水压下去,又涌成红潮蕴上眼眶。直到酒壶倾尽,她一愣,回了神,黄莺的话才又进了她耳中。

  “...那日我瞧见了曾大人,之后又稍作打探,方知女子才魄也可如此,季敏厢季大人,曾棠曾大人,没想到益京中竟有那么多独当一面的奇女子,这真是...真是与北燕大大不同了。恰巧那时,”她又看了看谢玿,道,“老天又给我送来你这么一尊可以救急救难善使善用的菩萨,我便想,既然如此,那我也就舍了诸多将就难为的打算,独我一人也能支撑起黄家家业。”

  谢玿又拿了一壶酒与她同饮,满上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吁了口气,半天道,“‘善使善用’?谢谢你啊,没说成是‘利用’。”

  她自然是不气恼,只是方才心中有些旁的无关滋味儿,黄莺大约也瞧出了她心绪不快,拉了她的手道,“剑声,你不知道,你一向稳重慧杰,又有武艺才干傍身,你不懂燕儿那样从小骄纵惯了的性子,若无我为她操持,定是不行的。所以...哪怕心知某些事行来不易,我也要想方设法试一试。所以她...还有我,如有冒犯你的地方,也请你多担待一些...可好?”

  谢玿也未应答,只是又填酒飒饮,还笑了笑,道,“好,真好,有个姐姐在,真好。”

  听得此言,黄莺就知她并无恼意,正待再说些什么,忽然间,厢房门被轻轻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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