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记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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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肯定是答应了。

        看先生上车之后的心情,  和低头操作手机聊天的频率就不难推测得出来。

        明禄放了心,由副驾转回身,把整理好的资料递给明危亭:“先生,  这是到时候可能用得到的部分。”

        明危亭放下手机,伸手接过文件夹。

        邮轮事故的事他全程亲自处理,  即使是在医院这些天,一切也按照当初定下的章程运转。

        明危亭大致看过一遍,心里有数,合上文件夹放在一旁:“禄叔。”

        生意的事按部就班,  总会有事故和意外发生。只要处理及时妥当,收尾的事项固然繁多琐碎,但难度并不大。

        明危亭问:“舆论是什么情形?”

        船只航行,要面对的是变化莫测的天气和水文,  海难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问得显然不是这次事故引发的舆论。

        明禄自然清楚,  没有立刻回答,  稍一沉吟才开口:“没什么问题,先生,  淮生娱乐做得很好。”

        这些天陪明炽休养复健,  家里没有人会提这些。

        明禄固定会关注进展,偶尔也会同淮生娱乐的管理层有所联系,  但也并不会把这些事转达给明危亭。

        明炽对影子先生的变化相当敏锐,  一旦明危亭的情绪有了异样,他几乎立刻就能察觉。

        在明炽休养身体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几乎是刻意维护着完全不必烦恼的的轻松环境,  把一切嘈杂都隔在望海别墅外,  不想让外界的任何事来干扰他。

        但两条线总不会永远并行。邮轮事故和海难的乘客终归会有交点,  当初的那个年轻人失踪在冰海里,这件事总会随着一切收尾而被再度提起。

        ——如果明炽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永远和他们一起去公海上生活,最多只是作为船长、见一见邮轮上来往的客人,那自然完全无所谓。

        公海不是主权领土,如果不考虑可能短暂爆发的纷争、不考虑危险,这样的生活最多只是稍微有些枯燥和单调。

        就像上代先生和夫人。

        夫人跟着先生上船,除了探亲就几乎不再回岸上。

        当初那个叫父母头疼不已,会拉着先生去骑马、又因为先生坐在马上不敢动笑得直不起腰的小姑娘,拿着面具哼着歌,被先生从琳琅的灯会牵着手离开陆地,最后也慢慢变成了稳重沉静的明夫人。

        明危亭闭着眼,听着禄叔说:“这是父亲最后悔的事。”

        明禄停下话头,明家的总管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久,然后才笑了笑:“是。”

        “先生。”明禄说,“您比您想的更了解您父亲。”

        明危亭靠在座椅上,摇了摇头。

        他依然不了解父亲,只是他想,或许他和父亲是一种人。

        他从小就认为,自己会遵循和父亲相同的轨迹。去做那个“先生”,去协调和处理公海上的事,去做生意,然后按部就班地过完一生。

        船在海上走,海底的暗流潜礁有时会相当复杂,水文状况未必都能被仪器测出来,每条航线都需要前船来探。

        他跟在父亲后面走,不论势力纷争还是生意,父亲探出的暗礁就会告诉他避开。

        “唯独这件事。”明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明禄回过身看他,停了停,缓声开口:“先生到最后也不清楚该怎么做,所以把航线留给您。”

        明危亭按了按额角,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他到现在依然坐不惯车。

        和船上相比,车窗外的

        场景变动实在太快了,在海上航行一整天,也未必会看到一路上这么多的变化。

        所以,母亲一定也有相当久的时间坐不惯船。

        “资料里说。”明危亭收回视线,看向那个文件夹,“淮生娱乐的记者会,想请我们配合,他们要发布什么?”

        “未必是要发布什么,先生。”明禄说,“文娱领域的记者会通常是回答问题。”他想了想,又解释,“对他们来说,问题是需要回应和解答的,尤其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需要通过记者会来表明态度,很多人在等答案。”

        明禄没有自行决定这件事,只是原话转达:“他们不需要我们的额外帮助。只是因为可能会有部分回复涉及到邮轮事故,需要和我们提前商量,确认一下对答模板。”

        明危亭点了下头:“不需要模板,他们可以随意说。”

        明禄像是不意外这个答案,笑了笑:“随意说的话,有些字眼被抓住借题发挥,他们担心会对我们不利。”

        “没关系。”明危亭说,“原本就是失误导致的事故,没有必要推脱。”

        明禄点了点头,低下头去回消息,又听见明危亭开口:“禄叔。”

        明禄把确认的消息发出去,回过头:“先生?”

        “开车难不难?”明危亭看窗外,“我想学驾照。”

        明禄愣了半晌,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出来:“不难,不难。”

        “很简单,原理上和开船差不多,等回家让小少爷教您。”

        明禄放下手机,笑着保证:“肯定一学就会了。”

        ……

        发布会结束,淮生娱乐也整理出了这段时间的大致舆论情况。

        两边的会场地点相隔不远,方航索性亲自送过来,见了明禄一面。

        明禄已经有些天没见他,被敲开门时,还有些惊讶:“方经理伤好了。”

        “好了。”方航有些哑然,点了点头,“所以最近总被盯着,我看他们还想揍我一顿。”

        他和明禄已经打过许多交道,逐渐不再局促畏惧。

        这段时间淮生娱乐的状况越来越好,外界的阻力已经解决、一群人几乎是赌着一口气拼命做事,不论怎么都能逐渐走上正轨。

        方航还带了一摞代表公司状况的财务报表和资源目录,同时带了淮生在业内的评分状况——他知道这些对明家完全没有用。

        他只是把它们带过来,像以前每次一样,一张一张整理好全放在桌角,就像交给了什么人。

        方航把纸张的边缘全都理齐。他迎上明禄依旧探寻的视线,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检查了下应该已经消肿了的嘴角。

        ……会有这样的反应,倒也完全不是明禄的问题。

        上一次方航是真的被揍得相当惨。

        方航其实没有对任何人细说过这件事。

        他们约好了不能告诉任何人——毕竟一群早已经成家立业、出去也是能在记者会上侃侃而谈的新锐管理层,完全没有规矩地打成一团……这种事不论怎么说,都太不适合在业内流传了。

        他们是真的不论怎么都想打一架,所以方航倒也不是单方面挨揍,影视制作部经理被他打青的眼睛也才彻底消下去没多久。

        他们只是很想打一架。

        很多事在发生之后,其实并不像是人们预测的那样,顺序一定是“产生情绪、作出反应、给出应对”。

        尤其是一件真的完全没有准备好的事。

        情绪是最后才慢慢苏醒的。

        是在已经做了所有合理的需要的应对,

        给出了所有该给的反应之后。

        好像要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有时间静下来,等什么东西慢慢腐蚀掉那个厚重的铁壳,让里面的情绪淌进身体深处。

        那条有关公司内部管理章程的讲解和澄清,是淮生娱乐的官博目前发布的最后一条内容。

        转评都很多,不由分说的宣泄责备也在情理之中。公关部来问需不需要处理,方航坐在办公室里想了很久,然后他试着想小骆总会怎么做。

        好像什么也不会做。

        要是小骆总还在,这条微博就会被官方置顶挂在那。

        指责公司管理制度也好、有些理想化的分析也罢,不会限制评论,让公司的艺人最大限度避免受到牵连的抨击和谩骂。

        所以方航他们就也什么都不做,只是把这条微博置顶,至于

        视频没有剪辑过,是方航在储存卡里找到的。

        他们在发布了这两条微博之后,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于是官博的更新就暂时停在了那里。

        评论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多,开始有人问《火苗》的主角究竟是谁,有人问他们那个邮轮失事的海难失踪者名单里的名字是不是重名,有人追问小骆总不是在医院里养病,怎么会出意外……问题越来越多,所以他们统一回复,会择日开一场记者会。

        “发了那条微博之后,我们的一部分艺人……情绪很激动。”

        方航轻轻扯了下嘴角,他看出明禄是想问清楚这件事,所以坐下说:“有个小孩儿,才成年没多久,一直管小骆总叫哥。”

        是个从选秀里脱颖而出的小歌手,叫向栾,当初就因为类似的事和评论区吵架,被追着黑过,这回也是重点的监护对象。

        他这一年的资源和发展都相当不错,流量早今非昔比,一旦这时候再出事,绝不是当初那种小打小闹的规模。

        出事的下一秒经纪人就收了他的手机,带着团队从早到晚地盯着他。好不容易才用“小骆总在医院疗养、不能被打扰不能操心”这种话把人安抚住。

        结果这两条微博发出来,向栾就撞开了方航办公室的门。

        ……

        起初其实还是有人按着的。

        十九岁的男生有的是力气。经纪人玩命按着他,不断重复骆总只是失踪,失踪就依然还有生还的希望,不一定就是回不来了。

        “我知道!”向栾被几个人七手八脚按着,还在挣扎,“我不是为这个!我哥他当然活着,他肯定长命百岁!”

        这个年纪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向栾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地喊:“说不定飘到哪个岛上被人捡去了,就让人救了!那群人就是找不着!”

        “那你还胡闹什么!”经纪人也急了,吼了他一句,又缓和下语气,“行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舆论是这样……”

        “我知道舆论是这样!”向栾的声音带了哭腔,“我就是不知道我怎么也这样!”

        经纪人愣住,皱起眉看他。

        “我就是难受。我怎么偏偏这一回就听话了,我怎么就觉得他遇到什么事都不要紧,就觉得他肯定有办法,就觉得他那么稳,肯定不会难受。”

        向栾躺在地上,他断断续续地说话,眼泪全往外涌:“他让我长记性别沾他了,我就真的不沾。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都没去找他说一句我相信他……”

        影视制作部的经理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骆总心里肯定知道,他要是在这儿——”

        “我哥在这儿我也这么抱着他腿哭!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向栾扯着嗓子喊,“我对他说一万遍我信他!

        他睡着了我蹲他床边上喊!”

        向栾彻底不管了,甩开按着自己的胳膊,用力蜷起来:“他不是最不愿意看见公司里打架闹矛盾吗!不是最受不了艺人挨欺负难受吗!我都这么离谱这么不懂事了,怎么还不回来训我啊!”

        ……

        他吼出来这句话,办公室里却反常地静了静。

        影视制作部的经理被他用力推开手,却没有什么反应,沉默半晌,抬起头看向方航。

        “我就是难受,这些天想起这件事就难受,我谁也没怪,我就是想来挨一顿打。”

        向栾哭不动了,哑着嗓子低声说:“你们打我一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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