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记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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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纪人反而不拦着他了,过了半晌退开起身,也看方航。

        方航揉着嘴角,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挂上闲人勿扰的牌子,关了办公室的门。

        ……

        向栾的理想没能完成,不过相差的也没有远到离谱,他大概是第一个徒手参与娱乐公司管理层干架的艺人。

        这一架究竟是为什么打的,其实也已经没人说得清。

        可能只是因为憋得太难受。

        因为不论怎么埋头苦干、怎么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好像还是解决不了多少,所以就想不如索性一拳头打出个窟窿。

        也可能是像向栾说的……万一有那种可能呢?

        当然非要这么说就有点太乐观、太什么都敢想了,但归根结底,这种可能性的概率依然存在——不然失踪名单也就不用被叫做“失踪”,直接归类成死亡了。

        《火苗》里也发生过一次失踪,那一次失踪的人在三年后回来,只是从骆炽被变成了骆枳。

        这一次的失踪,是不是也存在另外的那一种概率极低的可能性?

        在官博的评论区里,被讨论最多的,其实同样也是这种可能。

        因为官方给出的结果一直都是“失踪”,所以即使骆家的那些人已经办理了死亡证明、也亲口证实了这件事,评论区里不肯接受这个结果的人,也依然占据着相当的比例。

        说不定真是被什么人救走了呢?

        说不定一直没有音讯,并不是因为出了意外,而是因为别的什么特殊情况呢?

        ——这一点很快就得到了更多佐证。

        在海边看日出那个视频,即使当时发生的事并不足以引起特别注意,但事后已经知道了问题再向回推,就很容易发现骆枳当时的身体已经出现问题了。

        腿上使不出力气,头晕耳鸣,记不住事……再结合之前的传言,就算任家那个医院竟然真的没给人做检查,也已经不难分析出些可能的情况。

        “再加上……最近还有个帖子。”

        方航攥了攥拳,喉咙动了下:“一个,一个挺日常的记录贴,是颅内占位的病友论坛发的。”

        明禄忽然问:“你们也逛这种论坛?”

        “后来会逛。”方航低声说,“我们想确认小骆总是不是生了这种病。”

        他们也知道这样干毫无意义徒增烦恼,但就是忍不住。

        一旦闲下来,他们还是会反复拿当初心大到竟然忽略过去的那些细节,去和论坛里提醒注意检查身体的精华帖对照。

        还是忍不住会想,为什么当初就不能仔细一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

        ……前些天,他们在论坛里意外看到了个帖子。

        “一个小女孩的父母,记录孩子病情治疗痊愈的过程,提到了个大哥哥。”

        方航看了一眼明禄的神色,又立刻补充:“没有正面照片,也没有透露任何信

        息,他们把对方的隐私保护得非常好,就是——就是有个影子。”

        “有个影子。”方航的声音越来越低,他都觉得这些话相当离谱,“我知道这种想法太离谱了……但小骆总身上不舒服的时候就会那样窝着。很多次开会,我们敲门前,就先从门缝里看影子。”

        骆枳身上的旧伤太多。他不是疤痕体质,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可见的创痕,但那些伤都在身体里蛰伏着,动辄出来可着劲地折腾他。

        有时候骆枳腰上不舒服、耳鸣和头晕又发作,但他还是很想打游戏,就会抱着手机那么窝在沙发的角落里。

        他们就知道开会不要说废话,最好在开完会以后没收小骆总的手机,把他按在沙发里盖上毯子。

        小骆总非常好养,这样把人蒙着脑袋按在毯子底下,轻轻地拍背,要不了三分钟就会睡着。

        方航想到哪说到哪,低声解释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话题拐到这里。但他总有种直觉,面前的明家总管似乎并不介意他把这句话问出来。

        ……他甚至怀疑,对方并不是没给过隐约的提醒。

        方航每次来见明禄,回到公司以后,其实他们几个人都会聚到一起开会。

        几个刚才还跟人针锋相对抢资源的经理,用连其他人走过都会觉得莫名其妙的郑重态度,把所有可能的细节都挑出来,绞尽脑汁翻来覆去地分析。

        事实上,明家对相关的事的关注程度和持续时间,都已经有些反常。

        他们几乎每天都和小骆总在一起,并不知道骆枳跟明家有过什么联系。如果只是后来在船上认识,印象再深刻的一面之缘,也不至于让明家做到这种程度。

        更不要说,明禄会来向他们提不要牵连艺人的事……这件事的风格实在太像小骆总了。

        当时的舆论其实已经被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砸得有些懵,并没来得及反应,更不要说迁怒和发泄。

        也只有骆枳在这种局面里,第一反应会是让他们做这个。

        明禄点了点头,和声开口:“为什么不直接问?”

        “不敢。”方航苦笑,“怎么敢?万一……”

        万一他们想错了,明家没有救下骆枳怎么办?

        万一骆枳现在的状况完全经不起一点刺激,他们莽撞地贸然询问,反而让好不容易有了微弱希望的局面又出现变故怎么办?

        那是病友论坛,在那里的患者都是要做开颅手术的,谁都知道这种手术的风险。帖子里提到过一句那个大哥哥的病情比小姑娘严重得多,万一手术——

        不行。

        他们根本不能考虑这个。

        方航用力揉了揉额头,他深吸口气,用力重重呼出来。

        发现那个影子熟悉的特征,带来的震惊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大概只持续了一秒就被铺天盖地的强烈不安压下去了。

        “我们知道这个病绝对受不了刺激,要是我们问了,引起什么后果……”方航说不下去,停了停才又跳过这个话题,“那个帖子更新到手术那天,我们一晚上没人睡觉,等到第二天,看到帖子上说那个手术室的手术都成功。”

        “我们很高兴,但也不敢松那口气,术后也很重要。”

        方航说:“然后过了几天……我们看帖子里提。”

        “帖子里提。”方航说,“大哥哥不记得妹妹了。”

        “是护士长提醒的。”

        “又重新认识了一次,重新做了朋友。”

        方航苦笑着叹了口气,抬手搓了搓脸:“其实我们猜到了。”

        骆枳的记忆之前就出了问题。

        他们后来发现了,不光是在海边看日出的那次,对方必须要靠备忘录才能记住他们的话。

        这种事之前还发生过很多次。开会的时候也发生过,有一次小骆总来上班,甚至在自己的公司里迷了路。

        只不过这种变化实在太缓慢、太引不起人注意,他们一直以为骆枳是太累了。

        骆枳早就开始容易累,会翻剧本翻到一半就睡着,会在开会的时候忽然走神……他们把在自己公司里迷路的小骆总送回办公室。开玩笑地问,小骆总这么年轻就记不住路,要是有一天把他们也忘了怎么办。

        小骆总揉着太阳穴,也窝在沙发里发愁,跟着一群起哄的人叹着气说是啊是啊怎么办。

        ……

        方航回过神,迎上明禄的视线。

        他才发现对方除了问他的那两句,就一直都没说任何话,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方航慢慢咽了口唾沫,他看着明禄平静的神色,胸口隐约起伏:“所以——”

        明禄问:“怎么办?”

        方航足足愣了十几秒钟。

        这种反应完全不像是个合格的艺人部经理——但他本人好像也完全没想起来这一点。

        方航难以置信地看着明禄。

        他的眼睛在某一个倏地难以置信地亮起,猛地起身来回走了几大步,又尽力扯着头发冷静下来,想要让自己坐回桌前。

        他实在坐不下去,所以又站起来。

        “怎么办。”方航像是低声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又立刻醒过神,“不怎么办。”

        “不怎么办,怎么都不用办。”方航来来回回把这几个字颠倒了几遍,他张着嘴站了半天,忽然失笑出声,想起这附近还有记者,又立刻把声音压下去,“天啊。”

        方航还揪着自己的头发,他索性又拽了一把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笑出来:“您记得——您记得向栾吧?”

        方航快速补充:“就是我刚和您说的那个小孩儿,他刚在记者会上又闯祸了。”

        他说着自己的艺人“又闯祸了”,却依然满面笑容,一点也看不出艺人部经理的职业素养。

        方航一看见明禄的神色,就立刻反应过来:“您去看记者会了?”

        明禄点了点头:“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明家先生在追星,根据这段时间对文娱圈子的了解,向栾这次闯的祸大概比上次严重。

        这次的年轻歌手成年了,如果淮生娱乐不方便处理这件事,倒是可以在邮轮上提供不影响学业的假期驻唱工作。

        “处理什么?不处理。”方航笑出声,“我们一个公司的嘴都长他身上了。”

        方航语气轻快:“他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请放心,我们会处理好所有的事……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这次交给我们。”方航保证,“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明禄这次真的露出笑意,同他握了握手。

        发布会的间隙,他和先生也去监控室,看了那场记者会。

        舆论就是会这样。

        偏激的声音吸引眼球,刺激的事件裹挟情绪。

        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依然会记者别有用心地提出“如果骆枳还活着”这种假设,可惜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发散,就被向栾抢了话筒。

        “我记得你。”向栾盯着他,“你就是李蔚明造谣的时候,跳得最欢的那个记者。”

        十九岁的小歌手,当初受得天大的委屈也就是被追着黑了几个月,

        剩下的一切都被公司保护得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盯着那群记者,眼睛锋利得像把刀。

        “还有你们家发的通稿。”向栾一个一个找,他全记在本子上了,“你们家联动的营销号……那边蓝衣服的那个,别躲了,我在直播里见过你,你装成李蔚明的粉丝去酒店堵人。”

        “我们骆总是失踪,失踪明白吗?本来就可能还活着。说不定我们骆总被人捡走治伤治病去了,说不定他在被人照顾,就像他照顾我们一样——跟你说这个你是不是听不懂?”

        “你们肯定听不懂,你们连最基本的廉耻道德也没有,就连现在提这个问题,不也是要撇清责任吗?撇不清,你们做的事是改不了的。”

        “来黑我,随便你黑,你们敢黑我就敢解约,我不牵连骆总的公司。”

        向栾说:“骆总要是真的不在了,我就一年给他写一首歌去海上唱给他一个人听。”

        “他要是被救上来了,我就去抱着他腿哭。”

        “我看网上说他得了病,他要是不记得我们了,那就去过巨特么好的新生活。永远不回来都行,要是回来了我们全冲过去抱着他往天上扔。”

        向栾扔下话筒,他看着那个变了脸色的记者:“你来问他还活着怎么办?你是谁啊,轮得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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