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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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安侯爷,  悠然山换将岂能儿戏?”冠文毅不知沐宁侯是真心要释兵符还是意在试探皇上,反正他是万不愿孟固调离西北军。且,今日镇国公段南真也来了。

        “怎么就是儿戏了?”前一时孟安侯还在丧,  这一时已瞪目冲冠文毅发问:“临危换将是大忌,  可现在边境安稳,又逢夏,  西北忙着放牧。此时不换,难道要等到秋冬吗?”

        不是秋冬,  是就不能换将。冠文毅跟这老匹夫说不清楚,再奏道:“皇上,  臣以为若释了兵符,三十万雄军恐难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

        沐宁侯反驳:“三十万雄军乃我大雍儿郎,  保的家国山河,护的是百姓亲族,吃的是朝廷粮饷。朝廷为的是国泰民安。国泰民安四字足矣让百万雄军士气昂扬。”

        “对,  ”孟安侯铿锵附和:“说得太对了。朝廷养的军,不认朝廷认兵符成何体统?所以皇上,不止西北军要十年换防加固军心,  南境驻守也要如此。”

        他爹在世时就说沐家是一窝狐狸,一点不假。西北军,沐家掌着八十余年,  没谁出来说十年换防。这才丢开手,沐广骞就开窍了。他娘老子的,若非孟固那狗崽子不成气候,  他才不会跪在这给沐广骞吆喝。

        冠文毅被堵得一时哑口。

        高坐殿上的皇帝,  将殿下百官神态尽收眼里。不说文臣,  武将…除了明白事的几个,好似都不太高兴。哼,沐宁侯府都放手悠然山了,他们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文臣们不是不想插嘴,而是几例子在前,现少有谁敢沾沐宁侯。况且,今儿还来了个混不吝的孟安侯。

        镇国公段南真不动作,他在问自己,去悠然山镇守,十年后卸兵权愿意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自小就有一愿,上悠然山,领兵对阵胡虏。只沐宁侯府难撼动,他都快死了心了,不想宫里沐贵妃有喜,结果沐宁侯兵权是上交了,可皇上却点了孟固去坐镇西北军。

        那天他差点气撅过去。

        像镇国公府这样的勋贵,已经算是封无可封了。长久把着悠然山只会让君王猜忌,十年换防,正正好。

        皇帝停下转动扳指:“镇国公,你也是领兵布阵的能将。对沐宁侯所想,你如何看?”

        段南真走出:“臣认同沐宁侯所想,只释兵符一事,不可急,得潜移默化润物无声地渐进。”说完便跪下自荐,“臣请去悠然山练军,为皇上为朝廷也为百姓固军心。”

        冠文毅捏着圭臬的手更紧,这三人是商量好的。皇上眼瞎了吗?

        与冠文毅气怒相反,沐宁侯和孟安侯是非常满意段南真这小子的上道。太和殿沉静,皇帝神色玩味,百官屏气凝神。

        隔了足十息,皇帝开口:“沐宁侯留下,旁的退朝。”

        文臣们高吊着的心安稳落地了,武将个个锁眉。

        “臣等告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宁侯跪着,直到文武退出太和殿都没起。皇帝走下大殿,绕着他打转,垂目看着老东西。有一点他得承认,不管是太·祖,高·祖,还是他和先帝,无一不忌沐宁侯府。可沐宁侯府出强将也是真。

        大雍能安稳至今,不被蒙古悍部铁骑踏破边境,沐宁侯府居功至伟。

        “说说吧,怎么突然想释兵符?”

        沐宁侯坚持道:“皇上,老臣不是突然想,是一直在想。建和九年见边境安稳,老臣上交兵权,带一众沐家子弟撤离悠然山,意就在此。只是旁人以为,老臣卸甲,是因莹然有喜。”

        不止旁人,皇帝露笑,他也是如此想,俯身去搀扶:“起来吧。”能释兵权,固然是好,但怎么释还得从长计议。

        沐宁侯就着皇上的力起身:“皇上,蒙古悍部不会一直内斗下去。老臣以为该让孟固

        回京尽孝了。”

        孟安侯?皇帝都不知该怎么说那赖货:“您觉镇国公如何?”

        “不输他老子。”

        谷晟七年,东夷联合南姜氏集军二十万,压境匾凤关。匾凤关主帅席峰战死。西关总兵段纯坚,即段南真之父,临危掌了南境军,浴血奋战七日,夺回匾凤关。那仗打了一年,终东夷割地两城,退至海三口外。

        不输老子的段南真,这会正扶着“老迈”的孟安侯,往宫门去。不是他乐意扶,是孟安侯叫他扶的。

        “朝上你都看清楚了吗?”孟安侯性子粗莽,但不豪放,十分爱记仇。

        他是在说冠文毅?段南真眼里生笑,没了清冷:“放心吧,皇上都把沐宁侯爷留下了,您肯定能享到孟固的福。”

        “也是。”孟安侯瞥见督察院左都御史冯威朝这过,立时哀声道:“也不知我老妻是惦记我还是惦记孟固,不少天了,总入我梦。南真啊,你说,她到底想啥呢?”

        经过的冯威,嘴角一抽,这个胡言乱语的老货,他在朝上可不是如是说的。

        段南真被拽着跨大步紧跟左都御史:“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可能伯娘就是想您叫孟固早些回京吧。”

        “是这样吗?”孟安侯缀在冯威后:“可我咋觉她是惦记我?我们少年夫妻,情谊深厚,她就那么先一步走了,留我一人在世上操着儿女心…”

        这一公一侯能不能放过他?冯威都想撒开腿跑。神鬼之说本就没边,他就是弹劾欺君,皇上也顶多瞪两眼孟安侯。何必呢?直至武源门外,上了轿,耳根子才得清静。抹了把大汗,长呼口气。京里的勋贵,真是个顶个的难伺候。

        冠文毅今日没心情去北角山大营了,下朝就回了侯府。幕僚伯仲手里的鹅毛扇依旧是轻轻摇,听说沐宁侯要释兵符,大愕,愣了三四息才回过神,神色复杂:“沐家是真的没有再回悠然山之心了?”他不信。

        “沐广骞提出时,本侯留意了皇帝,皇帝并无惊色。”冠文毅双手紧握成拳放在书案上,两眼沉沉:“皇帝应该是早就得知了。”

        “您是说沐宁侯在朝议之前就已经上本奏了。”人心当真是难测,沐贵妃有子,沐宁侯怎么舍得释兵符?伯仲心紧,一旦皇帝纳了谏言,主翁想掌西北军再立大功延续冠南侯府爵位就难了。

        冠文毅已经能料到皇帝会做何抉择了:“段南真当朝请命,孟固之后,十有七八会是他上悠然山。”十年!段南真六岁就被请封世子,由段纯坚一手教到十六岁,然后扔去了顺安。他可不是孟固。

        父亲与他几十年对西北的谋划,竟叫沐广骞一着破除。十年,他这一脉藏首在寸心中,还要藏多少个十年?

        “主翁,您说沐广骞对释兵符真的是思虑已久吗?”伯仲怀疑沐宁侯府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冠文毅眉间川纹更深,侧首久久才摇:“不可能,本侯埋的子都埋得很深。沐宁侯府高居在京里勋贵地,不会踏足贱处。”

        那…伯仲只能赞沐宁侯府高洁了:“某还是建议主翁将安庆煤山事搁一搁。”

        这一点冠文毅认可:“那就先筹划江备那方吧。还有汕南堤坝秋收后就要加固,照旧例来。”

        “是。”

        因着沐宁侯提议,朝上一连几天议政激烈。事关兵权,后宫无人敢沾,民间风也小。翰林院忙起来了,一边要重编字典、国记,一边要去乾雍殿、南书房为皇上起草诏书、诰敕,记录重要事宜。

        前者,云崇青上值后就在做,后者…别想了。周计满是认准了于树青。于树青是天天去乾雍殿,可谓春风得意,羡煞旁人。

        这日依旧是快下值时,于树青回到翰林院。与几位学士、侍读侍讲告了礼,便往大学士书室。

        在藏书房里查阅旧史的

        常俊鑫见了,抱着书转身走过八排书架,到藏书房最里那隔间里,小声问两正低头编写的难友:“我们是不是被针对了?”

        云崇青抱歉道:“你们可能是受了我牵连。”

        “非也。”苗晖提笔,一样压着声:“我三人只是同科而已,又非同窗同乡那般交情深厚,哪来牵连一说?大学士指派于树青去南书房记要时,我也在。他一点犹豫都没,与我说编书是当下最紧要的事。”

        常俊鑫不屑:“骗鬼呢?真要紧张,怎么不让外头坐着闲喝茶的那几位与我们一道编?”他媳妇说的对,周计满要么是收了于树青的好,要么就是喜欢于树青的德性。

        “不要多计较,咱们把手头的事做好。”云崇青搁下笔,抽走金俊兄抱着的书,翻阅起来:“是非自有公论。”

        “就怕‘公’不知道咱们的苦。”常俊鑫双手抱臂,气堵。

        苗晖笑了:“真过分,那就让‘公’知道。咱们都喘着气,是活人。”坐太久,腰背都僵了,起身动动。

        “不瞒你们说。”常俊鑫有些得意:“最近我回府里就叫苦叫累,我媳妇太懂了,反复问,问得仔仔细细,也不背着下人。现在满府都知他们老爷,在翰林院被苛待了。”

        他才两岁的小闺女,昨晚都把最爱吃的伴鱼饭匀了两勺给他。

        云崇青弯唇,又是位贤妻,他家也是一般。查到要查的,仔细看过,放下书提笔继续写。嘴杂了,府里每日都会采买,风总能吹出去。

        “明日咱们交手稿,侍读侍讲学士那会通过吗?”苗晖心里已知答案,但就是想问一嘴。

        常俊鑫瘪嘴摇了摇头,坐回自己的位:“今晚咱们要晚点走吗?”

        云崇青答:“不用,等明天手稿被退回,咱们再晚点回。”一回回递进着来,看手稿能被退回几次。

        大学士书室里,于树青将今日在乾雍殿发生的事讲予老师听。周计满抚须:“皇上问你思想,是看中你,也是对你满意的表露。”

        于树青面上无异,心里欣喜之余又有遗憾,总觉当时呈辞有所欠缺。

        “你要戒骄戒躁,切勿轻浮。”

        “老师训言,学生谨记。”

        “时候差不多了,你也绷了一天,回去好生歇息,明日无意外还要去乾雍殿。”周计满也准备回府。炎炎夏日,翰林院虽摆了冰盆,可有规制在。而且书也受不得潮,他都燥了一下午了,里衣几乎是全贴身上。

        于树青站着不动,面有犹豫:“老师,您看重学生,是学生大福。学生感激不尽,只…”情真意切,浓浓担忧。

        周计满看着他,在等话。

        “只云崇青身后是沐宁侯府,学生怕您…”

        “怕我遭沐宁侯府打压?”周计满嗤笑一声,冷下脸:“沐宁侯府再权重,只要有我坐守在此一日,手就别想伸进翰林院,玷污圣贤清贵。”

        于树青暗松了一口气,面上神色还是担忧:“学生只是怕。”

        “翰林院之责,乃管理史册、文翰、考议、详正文书。三鼎甲是靠着学识从成千上万士子中脱颖而出的,本官让他们编撰文册实属重用。他们编出的文册,要印发往十一省一百二十七州府。你且说,紧不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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