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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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宥容逗猫时神色也是极冷的,正一手揉着猫爪一手微转茶杯出神时,听到对面少女喝着茶朝他问。

        “按眼下而言,之后窑坊的事,你可还有什么想法?”

        他手上动作微顿,捏着茶杯沉思一瞬后回道。

        “奴以为,眼下调整火候与泥样配比终不是长久之计。

        奴近日听闻,南询城周围这几年来陶土质差,量更是连年减少。就算改良新样制成,广推下去也只能缓解一时之需,长此以往,终究还是难以维持。”

        “这也是朕如今担心的。”

        云伊儿颔首,正色抿了口茶水。

        “且不说接下来你提出的新窑样式是否真能有极大效用,单就是陶土匮乏一事,如今便已在百姓之中初现端倪。”

        贺宥容闻言眉梢一挑,看向对面若有所思的少女。

        他记起那日在饭铺中云伊儿和小工的打斗,在心底默然难怪。

        她当时原是出宫私访去了。

        他顿了顿再拜道,“女帝不必如此心忧。若是女帝愿意,奴在处理完此处的事后,愿主动前往南询山中,同其余人一道,寻出适宜的陶土新地。”

        云伊儿喝完了茶,眸子盯着他下拜的身子看了半晌,似乎在琢磨什么,忽然幽幽道出一句。

        “贺宥容,你如今在夜云,是在替谁做事?”

        贺宥容一怔,随即连忙垂首,低下嗓音开口。

        “自然是您。”

        “那为何这么久以来。”

        她抿了口茶开口,微抬的眸中含着冷光,不动声色问,“你从未叫过朕一次陛下?”

        男子伏拜的身子僵硬,片刻后退几步,双手摁在地上缓缓弯腰伏拜。

        “…还请恕罪,奴绝不敢对您生出二心。”

        他头砰地磕在地上,被迫从贺宥容膝上跳下的茶茶走了几步,回头朝他略带埋怨地软糯喵了一声。

        云伊儿端着神色看了看绕回她身边的猫儿,脸色放缓了些。

        男子仍旧跪伏着,听到头顶传来一句矜傲清脆的回应。

        “贺宥容,你要记得,你如今是我夜云的人。是你的南华国亲自将你送来我这里,充做活俘献祭的。

        别忘了,你是因着朕的一丝善念才活下来的,是谁赐了你一条命,你如今究竟是谁的东西…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贺宥容跪在地上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什么话也没说。

        云伊儿见他像是块石头似的伏在地上,浑身骤寒丝毫不见表示,只觉得原先在朝会上被那群礼部臣子挑起的无名火又开始腾腾往上冒。

        她眼底丝毫不带笑意地扬起嘴角,拂袖从木案上起身。

        “这便戳到你痛楚了?怎的,将军心里想着的是忠于旧国,可这眼下办出来的事…却是拿着旧国的技艺工法献于新君,以求庇护。

        如此口是心非违心之举,你叫朕如何相信你有朝一日,不会背叛于朕?”

        贺宥容依旧沉默跪伏着,匿于阴影中的嘴角下垂抿了又松。

        云伊儿没有看他,只是静静瞧着前方。

        她心底觉得疲累,说出的话便难得带了倦意。

        “贺宥容,你若是连这点也想不明白,那想必接下来的日子也是活不明白的。

        既然如此,恐怕留着你也是没什么意义了。”

        她一通话语砸下去,也不待对方回话,便径直从跪伏在地的黑衣男子身侧走过。

        “…陛下。”

        贺宥容忽然沉沉艰涩开口,嗓音嘶哑得恍若不是自己一般。

        ——

        云伊儿脚步一顿。

        跪伏在她脚边的男子几乎是从肺里生生挤压撕出这两个字。

        贺宥容摁在地上的指节白得泛青,他说出这两个字后几乎是眼前一阵昏黑,浑身的气力都仿佛被生生抽走了,唯独靠着不愿屈折的念头跪在地上强撑着,没有载倒下去。

        云伊儿并没有立刻回应他。

        他眼下强行绷着,只觉得浑身如图坠入泥沼绝望难捱,在听得对方毫无回应后忽然不自觉发着颤伸出一只手,指节勾住她拖在地上的裙摆往回轻扯了扯,喉中酸涩混着腥甜阵阵涌出,低哑声音。

        “奴…是陛下的东西。奴这条命是陛下给的,定当为您……”

        贺宥容说至此处终于说不下去,唇角紧抿将头像是觉不出痛似的狠狠磕在地上,指节用力攥着云伊儿那点玄色裙摆,长眉拧紧久久不肯松开。

        他忽然听见阁门外传来了热烈的欢呼声。

        满室死寂中,少女忽然丢下他抬步离去。

        “新的一批陶样成功了!”

        门被推开,女子们雀跃的吵闹交谈随着风一下涌进他的耳中,贺宥容难捱的心绪在满坊欢欣中再也支撑不住,几乎崩溃。

        空荡荡的屋中他孤身一人跪伏在地,在日光照不到的地上,男子几乎像是浑身骨头被碾碎般沉沉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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