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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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青娥是个任何闲事都不管的人,可自打进厨房,她就发现,两个师傅都爱在自己面前,说对方的不是。尤其是廖师,嘴特别碎,几乎没有哪一件事是不埋怨别人的。她尽量回避着,不朝他们跟前凑,也不多听他们说。吩咐干啥她干啥。下了班,她要么关起灶门口那扇门,在里边闷坐半天。要么就走出院子,到县河边上去转悠。有时,她还能到县中队旁边去转一转,看能不能遇见舅。后来才听说,判了刑的犯人,都弄到地区劳改场烧石灰窑去了。她开始出大门的时候,看门老汉还死拦着不让去。后来,那老汉经常到灶门口来烧煤球,易青娥给行了不少方便,老汉才让她随便进出的。这比别的学生,自由度是大了许多。胡彩香和米兰老师,都让她不要丢了功,说别真弄成“烧火丫头”了。可她那阵儿想,烧火丫头就烧火丫头,还轻省,不惹是非。唱戏又能咋,一个个朝死里争,朝死里斗,到头来,还不就是唱戏。还不就是为了吃饭、穿衣。她觉得,她现在就能吃饱,在厨房,毕竟比其他人还能吃得好些。衣服也有穿的。一月生活费十八块,还用不完呢。别人冷,她还不冷,灶门口暖暖和和的,边烧火,就把暖取了。她也不想啥了。就是累得很,可比起练功来,这累,也就是半斤对八两的事。唯一让她感到不安生的,是宋师和廖师的矛盾,避都避不过,并且越来越厉害。没有她时,都不知他们是怎么忍着的。有了她,好像都不想忍了,都把事朝开地摊,朝匀乎地搅。把她吓得老想闪躲得远远的。

      

        那还是她进灶房时间不长的时候,有一个星期天,宋师请假回家去了。炊事员请假,都只能在星期天,因为这一天,人出去的多,吃饭的少。宋师家在农村,每个月会请假回去一次。他一般都是星期六晚上收拾完锅灶离开,星期天晚上赶回来。那天,只剩下廖师和她两个人做饭。廖师就嘟哝说:“见月请假,见月回家。舍不得婆娘了,有本事也弄进城来,吃商品粮么。不是立过啥功,膀子都摔断了么。进单位比我还迟好几年,一进来,就把自己摆到大厨的位置。哼,谁给你封的?你给谁当大厨呢?你能,咋能得连老婆都弄不进城呢,还是不行么。炒菜连盐都拿捏不住,还当的啥子大厨?要是我,羞得早跳井了。还在人前瞎晃悠个啥么。”

      

        易青娥始终没有接话,一直在草帽子边沿上搓着麻什。人少,好变花样,加上廖师这人总爱在宋师不在的时候,美美表现一下,好让人都说他能行,说他比宋师人好,手艺高明。

      

        见易青娥没接话,廖师就问:“咋,宋光祖把你嘴还糊抹住了?”

      

        “没有,我看麻什,咋搓得有点不匀称。”易青娥就把话朝一边引。

      

        “要那匀称干啥?黄主任原来说上灶吃呢,下午我看又出去钓鱼了。管咱的‘球咬腿’也不在。就剩一些没去处的学生娃子,能吃上麻什,都该捧起后脑勺笑了。”

      

        易青娥就没话了。

      

        廖师把半锅煮洋芋搅了搅说:“你是不是也以为,宋光祖就是这儿的主角,这儿正经八板的大厨呢?”

      

        易青娥说:“我不懂。反正你们两个都是师傅,都是大厨。”

      

        “娥儿,你娃错了,我们这个灶上,还没有大厨呢。宋光祖自以为,自己是手提红灯,唱了李玉和了。其实这大厨谁也没明确过。过去,他没来的时候,我就是大厨,团上雇了一个哑巴帮灶。后来他来了,让哑巴走了。说是他在部队立过啥子功,就稀里糊涂地安插到我前头了。时间一长,我才发现,他根本就不会做饭。在部队就是个喂猪的。就他现在这几下,还是我手把手教的。徒弟成了不是大厨的大厨了,师傅还反倒成了不是二厨的二厨,你说怄人不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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