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琴逢周郎3(1 / 2)
“你这是见了鬼吗?”晏璟正同韩昭说着话,简直被他吓得一哆嗦。他一展扇子,猛扇了几下,蹙着眉头问:“谁来啦?”
平宁刚才去厨房的时候晏璟还不在,谁知道这会儿他不在讲堂居然到了韩昭的房间。平宁忙向他行了礼,回答道:“没,没谁。”
晏璟呵呵干笑了两声,“刚才还叫着‘她来了’,这会儿又说没谁。”骗谁呢?然后转过脸仔细盯着韩昭,“韩元华,你有事瞒着我。”
韩昭却是一听就知道平宁在说什么。这事儿他并不想让晏璟知道,便凉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面呢?”
“哦哦,黄婶子还在做,请爷再稍等片刻,我怕爷要用人,就先回来伺候着。”
他这边没说完,那边就听见“喵喵”的声音。
晏璟的扇子一停,“怎么有猫叫?韩昭,你养猫了?”他目光在桌面上掠过去,那鎏金笼子里如今只有一只老鼠。他觉得奇怪,“咦,那只老鼠呢?别不是被猫吃了吧?”然后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韩昭把玉树从笼子里抓出来,放在掌心抚了抚,无情无绪地来了一句:“吃猫还差不多。”
晏璟看着他阴沉的脸,只觉得脖子一寒,不知道谁又开罪了这世子爷,怕又有人要倒霉了。韩昭这人,好说话时什么都不上心,若触了他的霉头,倒霉都不知道怎么倒的。
韩昭打发走晏璟,平宁关好门,这才道:“爷,不好了,纪清辞到书院找猫来了!”
“哦?”韩昭唇角一挑,“来得真是巧了。”省了他不少功夫。韩昭默了一默,然后冲平宁勾了勾手,低低说了几句。平宁听得直咧嘴,虽然觉得他的做法有点阴损,可人是主他是仆,哪有他置喙的地步?
如此这般,一切安排妥当。平宁终于在书院的游廊下找到了黄大婶,状作诧异道:“咦,婶子,您不是在做面吗?面做好啦?”
黄大婶走了一圈下来,也是双膝发酸,正扶着柱子捶腿,闻言摆摆手。平宁走过去扶着她坐下,笑嘻嘻的,“做碗面能累成这样,我给婶子捶捶腿吧。”
黄大婶扭开了腿,“这可使不得,你是伺候小爷的人,哪能给我这个乡下婆子捏腿。”
平宁可不管,直接上了手,他嘴又甜,“婶子说的哪里话,您天天给咱们准备吃的,多辛苦。我孝敬您也是该的。”
平宁捏腿功夫一绝,将黄大婶捏得十分舒坦,话也多了起来。“那有劳小哥了,婶子今天真是有福了!面有人替我做着,这会儿大概要做好了,你回头去端就成了。婶子我帮人家找猫呢。”
“找猫?找什么猫呀?”
“就是隔壁澹园里阿辞姑娘的猫,跑不见了。那猫往常也来咱们书院的,她是外头人不好在书院里走动,所以我替她找找。”
平宁手一停,“是黑色的猫吗?我好像在清溪那边瞧见了。您叫她赶紧过去瞅瞅,去晚了说不定又跑了。”
黄婶子一听,站起身,“真的?那我赶紧过去同她说说。”
黄大婶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香味,“呀,姑娘做好了呀?”
清辞正在清洗用过的盆碗,指了指桌上的面,“东西不够,也就做了一碗。”
“真是辛苦你了。”
清辞笑着摇头,“一碗面,不费什么功夫。婶子瞧见二敏了吗?”
“我是没瞧见,不过路上听书院里的人说在清溪那头见过。要不你去那边找找?要不是快要准备晚膳,婶子就帮你过去看看了。”
白鹭书院后头一处野瀑清溪,穿园而过。清溪上游边常年留宿一群白鹭,冬日也不去。先前只是几只,如今倒有上百只之众。清辞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那么几回,二敏嘴里吐过鸟毛。
清辞谢过她,出了书院往清溪那边去了。这清溪的源头在书院后面,有条羊场小路通过去,路并不难走。山里树木参天,林荫蔽日,虽在暑中,倒也不觉得太热。
时有山风拂过,走久了,路上的碎石硌得脚底隐隐作痛疼。好在终是听到了水声。入了伏月,雨水稀少,水声也不觉喧腾。山路渐缓,一片桃树林映入眼帘。这一块是朝廷恩赏给书院的学田,因不适种庄稼,便栽了数十种果树。
这条去清溪的必经之路上是一片桃树林,此时花褪残红后硕果累累,树上挂满了桃子,有些早熟的已经透了粉。清辞想起从前有时候也同萧煦去清溪抓鱼,每次从这里经过,都像是寻到桃花源入口,仿佛走到了尽头便能跳出尘世之外一样。
那时候桃园里的人收了早桃,但树上还能瞧见一两个“漏网之鱼”。这桃林先前是一个矮脚老汉在管,那老汉爱喝酒,一喝就醉。清辞便趁着老汉醉酒无人看管时爬上树去摘桃子,下树的时候把树身上的桃胶也一并摘了,拿回去煮粥。
萧煦不许她上树,可又管不住她,只好站在一边给她“望风”。眼盲人耳灵,若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吹响叶子,好叫她逃跑。有一回她跳急了,下树时扭了脚,是萧煦背着她回去的。
萧煦一直不叫人近身,清辞也早就习惯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尽量不碰到他。所以他主动要背她时,她诧异极了。不想他为难,一直推说没关系。但脚肿起来了,她又要牵箫替他引路,所以根本没办法走回去。
最后还是被他背回去的。清辞伏在他背上,不敢搂他的脖子,也叫自己尽量少碰到他。可她越动萧煦越不好背。最后他停了下来,“你别躲了,抱着我的脖子,不然我们都要摔跤了。”
清辞“嗳”了一声。
那是萧煦头一回叫她碰他,像是一直排斥她的人,终于肯将她纳入他的天地里。天是有些暑气的,他背上热,她身上也冒汗。夏衫薄,很快就汗透了,难分彼此。
他看不见,腿脚也不灵活,全靠清辞给他指路,有几回差点把她摔到地上。清辞却从来没那么开心过,一路都在傻笑,“大哥哥,你真好。”
萧煦惯常沉默,似乎过了很久才很轻地说了一句什么话,她却趴在他背上睡着了,没有听见,只下意识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自从萧煦走后,清辞一个人也不再去清溪那边抓鱼了。只是旧地重行,习惯性地转头去看桃林边的窝棚。
窝棚里此时没有看树的老汉,却在一棵桃树下见一人素白的锦袍,长身玉立地站着,边上还蹲着一个小厮。
“爷、爷,她看过来了!”平宁压低着声音兴奋道。为了设这个“局”,前几天去偷了猫,今天跑来跑去的,刚才差点没累死。
“闭嘴,等着。”
韩昭端好了架子等着纪清辞来问猫,结果等了半天不见人。他慢慢偏了偏脸,发现她走远了!
竟然对这样器宇轩昂的自己熟视无睹,她莫不是眼睛出了毛病?
“你怎么说的?”韩昭问平宁。
“就说在清溪这边见过猫嘛!”平宁也觉得奇怪,挠挠头,很想叫住清辞,可又觉得太过刻意了。
“你就不能说在桃林里见的?”韩昭气结。
“那不一样吗?反正要从这里过的。《寻情记》上说了,男女相会,开始要婉转曲折方显情趣,以后才有发展下去的机会嘛。要是一开始碰到了一起,一个说‘我的猫怎么在你那儿?’另一个说‘你的猫吃了我的耗子,你得赔!’那不就把话说死了?回头还怎么叫人姑娘办事儿呀?”
“呵,还真是学以致用。”韩昭冷冷道。
“那还不是为了爷?”平宁小声嘟囔,没敢叫他听见。
清溪边除了一群白鹭悠闲地喝水觅食再无旁物。清辞找了一圈,没看到二敏,见天色不早了,失望地往回走。
又经过那片桃林的时候,见那年轻人仍旧负手而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不过这回看到了他的侧颜,长睫微垂,眸如点墨,每一道起伏仿佛都被画手精准的刻画过一般。
清辞本走过去了,可目光被他发簪上的东西吸引住了,放慢了脚步。
那人似乎觉察到了她的目光,转过身同她的目光对到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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