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娈彼同栖2(1 / 2)
韩昭下了马,将她也抱了下来,解了大氅折了折铺在地上,“坐会儿吧。”
“你把衣服脱了,不冷吗?”清辞不无担心道。
他热着呢。
“地上寒气重,不垫着不行。”韩昭说着拉着她坐下。看她一直仰着脖子,他索性把她拥到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肩,“靠这里,脖子能舒服点儿。”
清辞是极怕冷的人,将心比心,觉得他应该也是很冷的。她靠在他肩窝里,手环上他的腰,倒不是为了自己的脖子舒服,是想让他也暖和一些。
但她也是真的喜欢这样倚靠着什么人的感觉。越是经历过被人孤立的人,越能比常人更敏感地感觉到那些没人在意的甜意。
风吹起她的额发,扫得他面颊又痒又麻,像有谁拿着羽毛在心上扫。
清辞看着天上的星,“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以前总是到处乱跑,无意中路过。这里四野无人,最适宜看星。后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骑马到这里待一会儿。”
“心情不好的时候?”
韩昭点点头。“你呢,心情不好的时候,怎么消遣?”
清辞想了想,她好像没什么消遣。“就是不说话,抄抄书或者刻板。三叔公总对我说,少想些、多做些,人就能少很多烦恼。”
韩昭点点头,“不说话……所以那天宴会上,你不同我说话,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是在生气是不是?”
清辞被他说中了心事,面上一红,“没有,我忙嘛,没留心你在哪里。”
呵,口是心非的女人。他宫里也有眼线的,发生了什么他也知道。
“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吃醋了?”
“没有。”清辞更心虚了。
“没听到最好。我跟你说,现在到处都是长舌妇,说我和晏瑛,就是晏璟的妹妹。那都是没有的事。于私,我拿她当妹妹一样看;于公,她是我得力部将,仅此而已。”
清辞没想到他会这样清清楚楚交代给她的,她想了想,“你是想知道大哥哥的事吗?”
韩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打定主意不逼她,那他便不会逼她。
清辞思忖了一会儿,轻轻道:“几年前大哥哥被他父亲责罚,丢到澹园思过。他伤得厉害,眼睛也看不见了。那几年,算是我和大哥哥相依为命吧。”
她倒真喜欢伺候那些伤了残了的。他腹诽。
“后来呢?”
“后来,大哥哥眼睛好了,离开了澹园,结婚生子。大哥哥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哦,结婚生子了,很好。她总不会放着世子夫人不做,去给人做妾。韩昭心又宽了两寸。
不过有些事,该说开还是要说开。他原先也并不是喜欢事事都要说个明白的人,可因为“身世之谜”这件事,让他明白过来,嘴长着就是说话的,想知道什么就问,心里有什么就说出来。结果如何,另当别论。
“所以,你也当他是哥哥,不是喜欢他?”
清辞怔了一怔,喜欢大哥哥吗?这是她从来没去想过的问题。
从前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渐渐明白了一些。人的感情是有很多种的,哪怕是喜欢,对于大哥哥的喜欢、对小火的喜欢和对于三叔公、公主或者其他人的喜欢都是不一样的。
或许只有靠近什么人的渴望是一样的。但从萧煦第一次推开她,让彼此不会贴近的距离成为了生命的习惯,她就知道了,大哥哥是只可以仰望、敬爱而不能靠近的。
韩昭是第一个拥抱她的人,也因为被他拥抱过,方知被一个人接纳、喜爱是什么样的感觉。喜欢一个人,是会不断地想要靠近,而不是推开。
所以,她这里,对于大哥哥,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了。
她点点头。
她那微微的一怔,韩昭心里又十分不是滋味。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那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夜风冷得刺骨,韩昭将她的裘衣又紧了紧,怕风透进去。很是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记住了,现在我是世上对你最好的人,也是你最重要的人。”
清辞笑了起来,这人可真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瞧见她笑,他便不乐意了,“不然呢,你说什么东西最重要?”
清辞认真地想了想,“……书。”
韩昭揉着她的脸,有些咬牙切齿,“纪清辞,你想气死爷是不是?”
清辞坐直了,歪头去看他,好像生气了。她讨好地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最重要的东西是书。最重要的人,是你。”
她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虽然身边也有人,可缺了最重要的那份父母之爱,所以她比旁人都更渴望关爱。但年纪见长,有了些阅历,她现在越来越觉得,人到尘世里走一遭,其实都是孤孤单单地来,也孤孤单单地去的。
怎样才算不孤独呢?大约就是有个人念着你,或者你心里念着什么人、什么事,这种念想,才是真正能陪着人一辈子的东西。
就像这星光,不朽不灭,可能它离你很远,可只要你抬头,它就在那里。认准了它,再黑的夜,都不会迷路。
“最重要的人,是你”这话韩昭受用多了。看她那认真的模样,他心里有些暖,又有些疼。他重新又把她抱在怀里。
清辞从来不知道会这样喜欢他的拥抱,拥抱会这样诱人。身体被另一个人紧紧拥着,像沉在温暖的温泉里,人瞬间就会失去所有的防备。给你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仿佛从前所有的委屈、不平、不满足,都被那沉甸甸的拥抱抚慰了,觉得自己被人狠狠地爱着,好像也看得见自己了。哦,原来我也是这样好的人,是别人的“值得”。
他的下颌落在她发顶,“阿辞,跟我吧。我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抬你进卫国公府的门。一辈子待你好,就你一个人。你不用去想你不能做什么,只要想你能做什么。”
他这样唤着她,就好像是她很亲很亲的人。他身上就是有股子劲儿,认定了什么,就会至死不渝,无论什么都难夺其志,难蚀其心。
他的话入肝入肠,清辞眼眶一下就湿了。原想着,他对自己再好,倘若想要自己做妾,那么她宁可割舍掉这份好。
韩昭等了半晌,没听见她说话。他长叹了口气,抱怨道:“我知道了,你舍不得文禄阁里的书,对不对?”
清辞终于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难的。皇帝毕竟是我舅舅,你嫁了我,我就去讨个恩旨。就算讨不回书,起码能借出来吧。”
清辞从他怀里退出来,眼睛都亮了,“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清辞终于释然地笑起来了。
韩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个帕子折成的小布包。打开来里头一对耳珠子,“从汝南过来,遇上卖珠人。珠子个头不算顶大,但光泽好,又圆。我都很少见这样亮的珠子,就买下来叫找人给做了一对。”
此时贵妇人们最爱金穿二珠环,像个葫芦,取的是“福禄”之意。可这一对,没做复杂的金托,只是金累丝衔珠,不夺珍珠的光彩。
“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爷给的东西,还没有敢不要的。”他把人拉近了,“我给你戴上。”
她今天正好没戴耳饰,倒是便宜。但手一碰到她的耳珠,那嫩软的触觉让他心头就是一荡。他稳了稳神思,弄了半天却还是不得要领。头一次摆弄女孩儿家的精细玩意儿,天又不亮,他歪着头寻那一点耳洞,戴了半天没戴进去,扯得她耳朵都红了,他背上也渗了汗。
他灼热的气息扑在脸上,清辞一动也不敢动,屏着呼吸垂着眼,余光却还是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咬住唇,偏着头不敢再看了,眼观鼻,鼻观心。
尽管都克制着呼吸声,但这气氛还是说不出的暧昧。他只得找了话头,一边给她戴一边道:“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宫人不能和外朝私相授受嘛。就知道你想得多,我跟外祖母那头通过气儿了,谁问起来,都说太后给的,谁敢胡说八道?你可别糟蹋我这份心。”
他是可以肆意妄为,但自己从前的鲁莽叫她受了罪,现在也学着去体贴女子的那份不易。想想萧蓉,是公主又怎样?她爱交游,或许他们之间并非他从前想过的那样。只是这世间的流言蜚语如冷箭,只会射向这些弱女子,不管她是对的还是错的,甚至是被伤害、被连累的一方。所以他才会做什么之前都从太后那里过一趟明路。所以,他肯为她披上太监的衣服。
清辞撅嘴,这还把锅甩给她来了,这罪名真真吓死人。“不收你东西,怎么就是糟蹋你的心了?”
韩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绷起了脸,“爷对谁这么好过?没良心的小东西。”
清辞感觉到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世子爷跑了一趟汝南,真是性情大变了。她疑惑地偷眼看他,正被他逮个正着。女孩子那双漆黑的眸子,那微微噘起的粉嫩的唇,看着看着,就忽然想做点什么。
可毕竟是个很能克制的人,最后,他干咽了一口口水,硬生生把那欲念给压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问:“怎么啦,我还说错了?”
清辞忙摇头。刚才他看她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发慌。可到底慌什么,她也不知道,下意识就不敢看了……
她一垂眸,注意到他膝头上的帕子。眼熟。她凑过去借着天光分辨,“这个帕子?”上回为了这个帕子被纪德英责罚了一顿。
韩昭终于是将两只耳坠子都戴好了,长吁一口气,真是有点要命。见她问了,索性把帕子递给她,“我捡的。你说是你的,可能就是你的吧。”
“可你怎么得的?”
韩昭转头佯装看天,故作轻松道:“以前总去澹园泡温泉,在温泉边上捡的。想要就送给你好了。”
这也说得过去。
清辞“哦”了一声,也没再多想。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帕子上的花,又想起了母亲。也不知道什么线绣的,这么多年那丛蔷薇花还明艳如新。
“世子爷,谢谢你。”
韩昭不满地转过脸,长眉一拧,“还叫世子呢?”
她赧然一笑,“谢谢你,元华哥哥。”
这个叫法就动听多了。
“我对你好不好?”
清辞点头。
“那你怎么谢我?”
“怎么谢?”
“我问你,你还问起我来了?”
这是个榆木疙瘩,难解难伐……可他忘了自己也是只青瓜。
脑子里有俩小人在对掐,是里宝和平宁。这会儿里宝占了上风:男人就该主动一点啊,总不能叫人家女孩子主动,对不对?
于是乎韩昭指了指自己的脸,“那,亲一下吧。”
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却说着那么不正经的话。清辞没觉得被他调戏,心底漫着一股甜甜的暖流,让她觉得欢喜,可忽又觉得十分好笑,便噗嗤笑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大哥哥说不是她的夫婿就不可以碰她,只有自甘堕落的女人才会轻易让男人碰。她也懂礼守礼的,可有时候,人的心它自己有主意,在某些时候,礼教并不能束缚它。
瞧着她扭扭捏捏的,韩昭觉得自己好像办坏事了,转过脸正想要说话,清辞这里终于拿定了主意,一咬牙闭上眼抬起脸就往他腮上亲去……
先是一阵柔软,接着酸痛从鼻骨处浮出来。一时间两人都捂住了鼻子。
清辞没想到会直直亲到了他的唇上。怎么会亲到了他的唇上?这也太丢脸了。她捂住脸,要羞哭了,“你干吗动来动去啊!”
韩昭怔在那一触即分的亲吻里,人先是一僵,接着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都往心上涌。他下意识舔了舔干涸的唇,那份甜,后知后觉。原来是这般的好滋味……
看她还捂着脸哀嚎,他笑着捧住她使劲往下藏的脑袋,拿开了她的手,“害什么臊啊?爷又不怪你轻薄了我。”
清辞真想哭了,“你还说!”
“好好,不说……那,”他顿了顿,额抵着她的额头,一双眼里全是桃花春水般悠悠笑意,“那我也让你轻薄一下,扯平了,你就别生气了?”
“啊?”
清辞真被他这副无赖样子惊呆了,眼睁睁看他凑近了,忽然他手臂勾过她的腰肢,唇在她唇上覆了下去。
他开始吻得很慢,既生硬又温柔。生硬是因为是“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温柔是因为怕吓坏了她。他却因为唇与舌的厮磨而欲念奔流。什么东西叫嚣着无处安放,兀自膨胀,没个去处。所有旁人的教导都失了章法,只随心念所动。轻啮重压、浅舐深磨,自缱绻逶迤里荡出失控的激烈来。
她毫无准备,即便有准备也是无用的。陌生的触感还来不及体味,更激剧的感觉汹涌而来。热意翻滚,整颗心都因他的亲吻而细细地战栗,绵软无力,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身外的冷和身体里的热这时候诡谲地融在一起,原来以为相拥已经叫人迷醉,此时方知唇舌的缠绵有更多荡涤心魂的欢喜。
长长的一个吻下来,他略松开了她,去看她的脸。她还沉浸在爱愉的余韵里,微微喘息。绯红的脸,水光盈盈的眸子半合着,无措地望着他。仿佛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又仿佛还未餍足等待投喂的小兽。韩昭微微一笑,决定要喂饱他的小爱宠,便又吻了下去……
“沉乱枕席间,缠绵不觉久。”款款深情难纾,但毕竟是寒冬腊月,也不能在漫野地里徘徊太久,过了子时两人就回了客栈。
店家早歇下了,只有平宁干等在大堂里,手支着脑袋一顿一顿地打瞌睡。忽然隐隐听见了马蹄声,人一下就醒了,忙站起来拆了片门板,探头一看,果然是两人回来了。
他揉揉眼,见韩昭满面春风,猜到今天晚上大约有了好事了,也笑呵呵地迎上去。“爷,姑娘,你们回啦?外头怪冷的吧?”
清辞先心虚得红了脸,囫囵地应了句,“还好。”
“嗯呢,有我们爷在,应该也不会冷。”平宁乐呵呵道。他的意思是,如果她冷,韩昭定然会把衣服让给她穿的。但在清辞听来,意味就完全不同了。她想起晚上的事情,脸上更烧了。
平宁浑然不觉,举着灯引着他们上楼。楼梯有些年份了,也窄。韩昭怕她跌跤,一直牵着她的手。他在前头,她落后他一节楼梯。灯光摇曳,他的影子罩在她身上,也是暖的。她于摇摆不定的光里,看到扶手上雕刻的凤凰,虽然纹饰粗糙,却也有展翅欲飞的姿态。
将她送到了客房前,韩昭低声道:“去吧。回去好好歇着,不着急,明天睡醒了再去寺里。”
有人在,话就不好说了。清辞点点头。韩昭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放她进房。
房门快要合上时,平宁手拢着嘴,压着声音道:“姑娘,晚上要记得想我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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