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烟锁芙蓉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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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对着蕊枝一打眼色,蕊枝立刻过去叫了随身的女娇夫,将清辞硬扶上肩舆,然后一行人疾步往前跑,蕊枝也一路跟着。

清辞疼得头晕眼花,但见这不是回绥绣宫的路,问蕊枝,“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蕊枝笑着道:“司籍别担心,您是婕妤的妹妹,您生产自然要娘家人在场的。樊乐宫地方宽敞又凉快,东西也齐全——司籍不用担心。”

清辞全然明白了,清玥是故意说三叔公的事给她听的,说不定今日就是她安排的陷阱!但此时,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到了樊乐宫,有力大的嬷嬷上来,将清辞抱到了床上,她疼得忍不住想缩起来。阵痛间隙,只见清玥摇着扇子站在门口,冷眼瞧着这边。

“纪清玥,你若是敢动我孩子一分一毫,我绝不放过你!”

清玥哂笑一声,“妹妹说笑,姐姐比谁都巴不得小皇子平安。”孩子是谁的,可还说不定呢!

既然清玥认得孩子是萧煦的,那她就索性认了,不管怎样,清玥担不起谋杀皇嗣的罪名。清辞定了定心,再不想其他的,只一心想着先把孩子安全生下来再说。

银铃和两个嬷嬷抬了便舆一路跑来,可到了凉亭,亭内空空,哪里还有人!她将园子寻了个遍,怎么都找不到清辞。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她正急得要哭,忽然花丛里钻出了个小火者,银铃认得他是张信手底下的。那小火者四下看了没人,这才悄悄问银铃:“姑姑可是在找司籍?我刚才瞧见司籍被纪婕妤抬走了。”

银铃大惊失色,清辞刚才为了自己出气,清玥肯定怀恨在心,她会安什么好心?银铃心下一慌,忙和嬷嬷们往樊乐宫去,可到了宫门前就被内侍拦住了。

“哪里的奴才,竟然敢擅闯樊乐宫!”

“奴婢是绥绣宫的,我们司籍在这里。宫里有事,奴才来请司籍回去。”

“你们司籍正忙着,忙完了自然会回去。”

银铃自是不信的,直吵着要见清辞。那几个内侍就是守在门口的,哪里肯让她进去?银铃发了狠,梗着脖子就往里冲。宫门外一时闹闹嚷嚷。

蕊枝从里头走出来,怒道:“你在这里瞎嚷嚷什么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你让我接司籍回去,我绝不嚷嚷!”

蕊枝拿眼一横,“你家司籍眼看着就要生了,这时候怎好乱动?”

银铃眼睛都瞪红了,“我知道你们没安好心,要是我们司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也活不成!”

“呸呸呸,谁叫你在这里挑拨离间!娘娘可是司籍的亲姐姐,照顾还来不及呢。再这样胡搅蛮缠,可有你好看!”

两人说话间,那边有个内侍领着两个眼生的医妇进了樊乐宫去。蕊枝道:“瞧见了吧,都是宫里的医妇,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银铃怎么会放心?她将跟来的嬷嬷往前一推,“你们若真没存坏心思,就让这两位嬷嬷进去!嬷嬷们是太皇太后派给司籍的,你们不让她们进去,她们回头如何向太皇太后复命?”

蕊枝一听,想起清辞在庆禧宫待过,也听说当时极得太皇太后欢心。她眼珠子一转,“行行行,那嬷嬷们就进来吧,不过你可不能进来。”

清玥坐在明间里作画,她正在画一幅《丹凤朝阳》,这是千秋节上要送给皇后的贺礼。她琴棋书画皆精,在梧州也有才女美名。那时候作画为沽名钓誉,此时作画却又用来阿谀奉承——真叫人丧气啊。什么时候她才能成为画里的凤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一边勾着画,耳听着清辞在里头的呻吟声,心中觉得十分畅快解恨。生孩子喽,总是鬼门关闯一遭,闯不闯得过去,那都是天意。

那两个嬷嬷被带进来,蕊枝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清玥的眼皮子都没掀起来,只道:“产房里已经去了那许多人了,到时候人多手杂,出了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就去厨房烧烧热水,准备准备白布吧。”

那嬷嬷想要争一争,早有内侍过来,推搡着就将人推去了厨房。里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圆方脸的医妇走出来,回禀道:“婕妤娘娘,产妇胎位不正,总生不下来,奴婢们也不懂如何正胎位。娘娘还是派个御医和稳婆来看看吧?”

清玥挑了挑眉,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自去好好照顾产妇。”

过了一个多时辰,那医妇又出来问:“娘娘,产妇瞧着不大好了,御医何时到呢?”

清玥已经懒得搭理她了,只埋头作画。那轮红日似血,真是明艳动人。

蕊枝眼一瞪,“亏你还是医妇呢,这样毛躁无用!人已经打发去两拨了,请不来人,关我家娘娘什么事?你当人人都像皇后娘娘生皇子似的?虽我未曾嫁人,总还知道生孩子哪有不难的。我母亲生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我呢!总之,一定要保住小的就是了。”

那医妇也是临时被忽然叫到樊乐宫的,一看这情态,哪还有不明白的?只得讪讪地又回了产房,同另一个瘦长脸的医妇低声交谈了两句,都觉得不妙。

毕竟宫里的肮脏事看得多了,也怕事发牵连自己。趁樊乐宫里的人出去换水的功夫,那医妇在清辞身边小声道:“姑娘,我瞧着你这不大妥。但咱们毕竟不是御医,也无能为力,并非是咱们要害你,是外头的不肯去请医正。”

清辞此刻明白了清玥的意图,竟是想去母留子吗?她挣扎着握住那医妇的手,“我和孩子都拜托嬷嬷们了。倘若真有什么,请万万先保孩子。倘若我今日熬不过去,也请将实情告诉太皇太后,她不会怪罪你们的。”

银铃在外头等得焦头烂额,里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行,不能这样等下去!她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最后拿定了主意。这孩子她也不知道是谁的,若是去求皇后,皇后但凡存了心思,那纪清辞或也只有一死,可太皇太后这几日又不在宫里,她只能去求皇帝了!

银铃拔腿就往永泰殿跑,可还未到近前,就被侍卫抓住了。她一个小宫女,根本不可能靠近皇帝的寝宫。

银铃自知不可能见到皇帝,便哭着求他们,说要见张信。那侍卫头子认出她是张信的干妹妹,便卖了面子派了人去宫里递话。

张信此时正在书房里当值,那侍卫也不敢胡来,只在外头干等着。好不容易见张信出来,这才忙上前道:“公公,银铃姑娘要见您,这会儿正在宫门呢。”

张信眉头一皱,“杂家正当差,有什么事叫她等我下值了再说。”

那侍卫想了想,还是道:“公公还是去看一眼吧?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姑娘都快哭晕过去了。别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张信心头一动,这个妹妹虽然傻气,平日里还算稳重。能让她这样,那只能是绥绣宫里的那一位出了事。但时影早交代过,以后纪清辞的事情不用再来烦扰皇帝,所以他还是有些犹豫。思忖了片刻,还是派了个心腹过去看看情况。

不一会儿,那心腹踅着回来,见他在萧煦旁边伺候纸墨,不敢张扬。张信也不敢发出声音。

萧煦余光早瞧见了,眉头微微一蹙。张信见状冲外喝道,“谁在外头鬼鬼祟祟的?”

那心腹这才道:“奴才有事回禀公公。”

张信也是个心思细密之人,对于萧煦对清辞的态度看不分明,自然也不敢贸然行事,那不如让萧煦自己定夺。便道:“你的皮痒了是不是,什么事急成这样?”

那心腹一听,明白他的用意,索性道:“回公公,绥绣宫的宫女道纪司籍下午在花园里突然动了胎气,破了水要生了。可被婕妤娘娘接到了樊乐宫里,又不许她进去探望。如今不知内里情形,怕是生死未卜,请公公派个御医过去看看。”

萧煦拿笔的手顿了一下。要生了……日子竟然这样快。被纪清玥接走了?他想起那一日清玥期期艾艾的那一句“大哥哥”,忽然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这深宫女人的龌龊,他不是没见过。

手里的笔滑落下去,他霍然起身,“摆驾,去樊乐宫。张信,你先带人过去!”

张信暗出一口长气,还好这回自己没算错。他应了声“是”,忙镇定地吩咐下去,摆驾的摆驾,去太医院叫人的叫人。

清玥对刚画完的这幅丹凤朝阳很是满意,那活灵活现的凤凰,可不是就像自己?正欣赏着,忽听见宫门人声沸沸。她眉头一拧,“蕊枝,去看看,又是谁在吵闹?”

蕊枝应声而出,才走几步,猛见一抹明黄身影疾步而来,她吓得腿一软,立刻就跪了下去。

萧煦一脸阴鸷地迈步进来,清玥慌得也跪了下去,“陛下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萧煦一进来就已经听见里屋内那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声了。他下意识就往前去,清玥忙膝行到他面前拦住去路,“陛下不可!里面是产房,不吉利。臣妾正好遇到妹妹要生产了,这才抬回宫,想亲自照顾。都是臣妾的错,爱妹心切,才坏了规矩……”

她话未说完,萧煦一脚踹过去。清玥整个人扑倒在地,吐了一口血出来。她不可思议地望向萧煦,他目光里压抑不住的怒火,似能将人碎尸万段,哪里还是那个清蔚冲和的天子?

清辞听见了萧煦的声音,他竟然会来吗?他为什么会来?但此时,她无力去思考更多的,为人母的天性让她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母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她几乎没有多想,虽然嗓子早就嘶哑了,可还是攒起所有的力气叫了一声,“大哥哥……”

尽管她的声音那样微弱,萧煦还是听见了。那孱弱的一声,像是在向他求救。他觉得有什么在撕扯他的心,心中一痛,越过清玥,一脚踢开了产房的门。

房内的人一见他,都震惊不已,接着都慌得跪倒了一片。

他眼里看不见旁人,只看到床上的纤弱的身影。他有多久没见过她了?久得他都快记不得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她怎么这样瘦了?像无数梦里落进水里,湿淋淋的小狗,可怜得叫人心疼。

他几步走到床前,床上的人长发满枕,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眉头紧紧蹙着,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虚弱得像落在掌心里的一片雪,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他握住她的手,不敢用力,连声音都不自觉地轻下来,“小栗子,小栗子。”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好半天才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的脸,忽然眼中涌出了许多的泪,“大哥哥,你这样生我的气吗?为什么让清玥这样对我呢?就算你要我死,我也只想死在你手里呀,为什么让清玥折磨我?大哥哥,你杀了我吧,我好痛……”她嚎啕大哭起来,又因喑哑的嗓子,那哭声显得格外凄然无助。

萧煦觉得心都被人扯碎了,他一把抱住她,“我没有、没有要你死!不是我……纪、清、玥!”

她孤注一掷去赌一次,赌他对小栗子还有一份真心。当她清清楚楚听见那三个字后头的深深的恨和怒时,终于松了口气。她赌对了,不管怎样,孩子会没事的。

她仿佛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喃喃道:“大哥哥,你要给我报仇……”然后人就没有了意识。

“小栗子!”萧煦摇晃着她,“小栗子,你醒过来!御医!御医呢!”

外头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御医都进来了,手忙脚乱地围过来。张信千说万说才将萧煦劝了出来。萧煦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一看到跪在地上的清玥,忽然走过去一把卡住她的脖子,狠狠掐住,“纪清玥,小栗子要是有三长短,朕叫你全家给她陪葬!”

清玥能感觉到萧煦周身的杀意,吓得失了禁,她想要说些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下意识去掰他的手,可他的手牢牢卡在脖子上。很快因为缺氧,脸色也变得黑紫。

“你以为朕给你荣华富贵是喜欢你?不过看在你父亲身后清流的面上。你算什么东西!谁让你动她,你怎么敢动她!”

清玥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无望地望着他。在快窒息而死的前一刻,萧煦猛地丢开手。他再恼怒,还有一线理智。这女人,他能让她有一万种死法,但为了朝中清流的支持,他还得留下她的命。只是,他要叫她生不如死!

他的手甫一松开,空气灌进口鼻里,清玥剧烈地咳嗽起来,知道自己捡了一条命回来。原来他喜欢的真的是她啊,那她算什么呢,后宫里这些女人都算什么呢?!清玥咳嗽着咳嗽着就笑起来,渐露出癫狂。萧煦手一挥,便有人将她拖去了偏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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