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安返咸阳(1 / 2)
项少龙触地后,立即贴靠墙角的暗黑处,听着曹秋道远去的足音,心知他在盛怒下,要循石阶奔下来追杀自己。目光一扫,百战宝刀的刀鞘就在脚下不远处,忙捡拾起来,把刀挂在背上,再奋力一跃,抓着索子攀爬返回台上去。
台上当然不见曹秋道,项少龙匍匐而行,偷往下望,只见曹秋道在下方飞奔而过,同时看到左右两方枝动叶摇,显是有敌人伏在暗处,因摸不清他项少龙的藏身所在而彷徨失措。
他暗叫好险,假若贸然逸走,说不定会落在伏兵手上。
此重回观星台之计,确是高招,既可观察敌势,亦可借机休息片刻,包扎伤口。
片刻后,他由东南角滑下观星台,取回钩索,藉着林叶掩映,直抵稷下学宫南墙下。他对稷下学宫附近的地形已有深刻的认识,知道墙外是茂密的树丛,对逃走极为有利。
他气力回复小半,动手虽必吃亏,逃走仍胜任有余。
翻过高墙,抖手射出姚胜给他的烟花火箭,接着全速往肖月潭放置滑雪板的方向奔去。
这招疑兵之计,是要把敌人引来火箭发射之处,最好是以为他因伤无法逃走,不得不召援兵来救。
一口气奔出十多丈,项少龙膝头发软,扑倒地上。
原来地上仍是积雪盈尺,跑起来非常吃力,项少龙体质虽胜常人,但力战之后,又曾受伤失血,一口气转不过来,登时眼冒金星,差点脱力昏厥。
贴脸的冰雪令他清醒过来,只见四周黑茫茫一片。幸好后方远处观星台的灯光,若迷航者的灯塔,指示他正确的方向。
项少龙勉力爬起身来,踉跄踏雪移到附近一处草丛,钻了进去,趺坐休息。
星夜仍是那么美丽,但他心中一片忧急紊乱,身体则疲惫欲死,再无欣赏的闲情。他闭上眼睛,忍受阵阵因缺氧而引致令他几欲昏去的冲击,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好不容易呼吸平复下来,睁目一看,立时叫糟。
星光月照下,他踉跄走来时留在雪地上的足印,触目惊心地一直延伸过来,清楚告诉敌人他正确的位置。
这时他只能勉强支持不让自己昏迷过去,要站起来更是提也不用提。虽是深冬,他仍浑身冒汗。
足音由远而近。十多道人影出现在数丈外的密林处,正一步高一步低地踏雪前来。他们沿着足迹,笔直往他藏身处逼近。
项少龙暗叫我命休矣,看着敌人愈来愈近,却是毫无办法。
本来只差三十多丈,潜过另一座疏林,他便可抵达放置滑雪板的小丘。功亏一篑,是多么令人不值。
这时他就算勉强举步,亦比不过敌人的脚力,不若留口气给先发现自己的敌人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好泄点怨气。遂拔出绑在腿上的两把飞刀,藏在手里。
若非敌人不敢举火,这时该可看到他。
蹄音忽起,众敌同时愕然。
一骑横里驰出,大喝道:“尔等何人?”
项少龙认得是曹秋道的声音,收好飞刀,大喜下爬起身来。
“嗤嗤”声响,那批人手上弩箭齐发,竟是往曹秋道射去。
曹秋道怒喝一声,舞出一片剑光,弩箭纷被拨落,奈何他不得。
项少龙这时勉力站起来,朝他的目标奔去。
后方惨叫连声,显是盛怒下的曹秋道大开杀戒。
项少龙不知哪里来的神力,转眼钻入疏林去,才再跌倒。
脚步声与蹄声来回响起,可见“敌人”正四散奔逃。
项少龙心中稍安,心想敌人逃走弄得足印处处,再非前此般只有自己的“处女印痕”。项少龙俯伏半晌,才爬起来缓缓前。
蹄声响起,从后赶至。项少龙大骇,蹲在一棵树后。
林内幽黑,不比外面空旷,故不虞对方能看见足印。
看来曹秋道匆忙下没带火种在身,否则此时好应拿出来点起火把或树枝以作照明。
他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因为曹秋道这时正策马来到他藏身大树的另一边,急促喘息。
若非这剑圣懂得找马儿代步,此时他该倒在项少龙另一边。
“嚓!”
项少龙暗叫不妙,知自己估计落空,这正是打着火熠子的可怕声音。
项少龙哪敢迟疑,拔出飞刀,抬身朝曹秋道的坐骑颈侧掷去。
健马狂嘶蹿跳,登时把曹秋道翻下马来,火熠子脱手甩飞,掉到远处,林内回复暗黑。
项少龙大笑道:“你中计了,看刀!”
滚动声音传来,曹秋道一时不知急躲到何处去。
项少龙见计得售,忙奋起余力,往目标小丘悄无声息地爬去。
说到潜踪匿迹,十个曹秋道都非是他的对手。
他的气力逐渐回复过来,离开疏林,登上小丘东面的斜坡,快到坡顶时,后面传来曹秋道的怒喝声。
项少龙怒火狂升,随手找到一块重约数十斤的石头,勉力往追上来的曹秋道掷去。
石头横过五尺许的空间,便无力地坠在坡上,朝下滚去。
曹道秋往旁一闪,雪坡湿滑,虽避过石头,却立足不稳,失去平衡,直滚至坡底,狼狈之极。
项少龙心道你也应尝尝灰头土脸的滋味了,忙往丘顶攀去,刚抵丘顶,一对精巧的滑雪板和滑雪杖,正静静躺在一个包扎整齐的小包袱旁。
项少龙心中同时向肖月潭和老天爷道谢,竭尽全力奔过去,迅速把脚套入肖月潭以粗索织成的脚套里,像穿靴子般扎紧。
背上包袱时,曹秋道出现在后方,大喝道:“今趟看你走到哪里去?”
项少龙长身而起,大笑道:“当然是回咸阳去,秋道小老儿我们后会无期!”
曹秋道这时离他不足一丈,项少龙弓身猛撑滑雪杖,滑下丘顶,一阵风般冲下斜坡,回头看去,曹秋道雄壮的身型,在坡顶呆若木头,完全失去追赶的意图。
项少龙不住运杖,耳际生风下,刹那间把曹秋道抛在远方的黑暗中。
他心怀大畅,虽仍浑身疼痛,心中却在唱着也不知是解子元还是凤菲所作的曲子。
这时他只想起咸阳,其他的人和事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晨光熹微下,项少龙俯身小溪,掬水连喝几口,稍觉舒服了些,坐在溪旁一块大石上,把肖月潭为他预备的包袱打开,想取出食物医治空虚的肚子。
入目是一张帛图,绘画了往中牟的路线,还有足够的盘缠,其余是食物、衣服、刀伤药和火种等物,安排得非常周到。
摊开地图时,里面卷了一张帛笺,写满文字,却没有署名,上书道:
“少龙看到这书笺时,该已安然离开临淄,并击败曹秋道。老哥有一事只可在此刻告知你,少龙与曹秋道十招之约,只是老哥虚张之事,那封信并没有送到曹秋道手上。若非如此,少龙根本不敢应战。若不战而逃,对你声誉的损害,比死在曹秋道手上更严重。少龙亦失去与吕不韦斗争中赖为最大凭借的信心,在储君心中亦再非那宁死不屈的英雄。假如少龙看到此信,当然不会怪我。假若看不到此信,则是万事无须再提。老哥情愿看到你命丧曹秋道剑下,亦不想你被人讥为懦夫和胆小鬼,后会有期。”
项少龙看得头皮发麻,既吃惊又好笑。其实此事早有蛛丝马迹可寻,否则肖月潭每次提到十招之约,不会一直提醒自己小心曹秋道爽约,又神态古怪。
肖月潭可说是拿自己的小命去赌博,幸好他赌赢了。
自己虽没有胜,但亦没有败,至少曹秋道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令他两败俱伤的能力。
填饱肚子后,他小睡片刻,接着沿河如飞朝西南方滑去。
到黄昏时找个小洞穴生火取暖,大睡一觉,醒来继续行程,如此五天之后,项少龙进入魏境,朝中牟潜去。
当他抵达黄河北岸,河水已是冰消冻解。心想只要见到淇水,可乘船沿河北去,至多一天时间,将可到达中牟。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事是滕翼等已撤出中牟。那他便要再费工夫撑到咸阳去,粮食方面有可能出现短缺的问题。
际此融雪季节,天气寒冷得教人无论穿多少衣物都有消受不起的感觉,换过体质较差的人早冷病了。正忧心忡忡,三艘大船在夕照下顺流驶来。
项少龙心中一动,伏在一块大石后用神远眺。
看清楚来船的旗帜,项少龙大喜扑了出,站在最突出的一块大石上,点起火种,向来船打出秦军惯用的讯号。
船上的秦人立时惊觉,不断有人拥上甲板,向他嚷叫。
三艘船缓缓往岸旁平缓的泥阜处靠近。项少龙欣喜若狂,就像长年离乡的浪子见到最亲近的家人,甩掉滑雪板,抛下滑雪杖,沿岸狂奔迎去。
前头的巨舟首先靠岸,十多枝长杆伸过来,撑着岸阜,以免碰撞。
一把洪亮的声音隔远传下来道:“少龙!少龙!是我们啊!”
项少龙剧震下扑跌地上,认得正是滕翼亲切的声音。
接着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听到纪嫣然、赵致的娇呼和泣叫,还有昌平君的呼唤声。
项少龙乏力地把脸埋在沙泥里,心叫终于回到家了。
巨舟掉头逆流而上,船舱的大厅里,项少龙换上新衣,群星拱月般被众人围在正中处。
纪嫣然和赵致因思念他而消瘦,此时还在又哭又笑,悲喜交集。
项少龙喝着两女奉上的热茶,对滕翼和昌平君道:“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恍如隔世,我曾想过永远再见不到你们。”
赵致又伏入他怀里饮泣,吓得他连忙好言抚慰。
纪嫣然的自制力比赵致好多了,平复过来,幽幽道:“我们曾想过自尽殉节,幸好接到消息,知你到了临淄,大家欢喜得发狂。嫣然和清姊遂不顾一切晋见储君,请他派人去齐国接你回来……”
昌平君激动地插言道:“储君比任何人都紧张,立即要小弟抛下一切赶往临淄。只恨河水结冰,不过幸好如此,否则可能会互相错过,我们成了白走一趟。”
滕翼道:“荆家村虽有人来报讯,可是我们怎么等都见不到三弟回来,还以为三弟出事了。”
项少龙问道:“其他人好吗?”
昌平君道:“我们与赵人达成和议,自中牟退兵,现在荆俊和桓齮仍在屯留。少龙此战既平定蒲鶮之乱,又大挫赵人锐气,功业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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