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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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宁闻声响,从楼下跑上来,却见小迪在房间呆呆地站立着。

他拢过身来的时候,他和她面立而站:

“如果当初,我没有怀上你的孩子,你是不是根本就打算把和我睡了一觉的事情给忘记?如果当初,我按约定,给你生了孩子就走,你没有一时感情用事和我结婚,你是不是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连带着我的孩子都成了她生的?”

“小迪,你在说什么?”

“回答我!就算你决定要娶我的那一刻,你都不是因为有一点点爱我,而是为了你的陈惜君有个任劳任怨真心对他好的妈妈,根本不是因为有一点喜欢我,才这样对我,对不对?”

“小迪,你突然说这些干什么?”

“回答我啊?”

“如果我不是处女,跟你上过床后,你会不会有一点愧疚?说啊!”

“不会!”

“如果我没有怀上你的孩子,你是不是就打算把我忘记?!当从来没有认识过?!”

“对!如果我没有一点点喜欢你,你是不是处女,对我来说都只是泄欲工具,你怀没怀上孩子,我都能逼你打掉。如果我没有一点喜欢你,我就不会娶你,就不会要你给我生孩子。你是吃错药了,一定要跟我纠结这个问题,现在我全回答给你了,你满不满意?”

“满意!我们离婚吧!”

他怔了!

随后恼了,“你发什么疯啊?过得好好的,你提什么离婚啊?”

“过得好好的?这叫过得好好的?”小迪把桌上的台历甩给了陈宁。

“画红圈的日期,是你回来的日子,你好好看看,能不能在一年里数到三个圈!”

“我……我知道,是我冷落了你,但是,我有我的苦衷。”

小迪转身,从抽屉里掏出一打东西,甩在陈宁手上,“你说的苦衷就是这个吗?”

陈宁看了,眼睛越睁越大,看清小迪给他的东西后,脸色越来越白,每看一张,就有血液倒涌,咬紧牙关也忍怒不住:“朱小迪,你居然跟踪我?”

他扶住了她的肩,紧紧地捏住,扭曲了盛满怒气的脸,他看到这些像片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问她:“哪里来的”,而是愤怒。

“这些摆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宁将那些相片像拿扑克牌一样在手里展开,一边展,一边抖动着,咬牙切齿道:“就凭几张相片,法院就会同意你跟我离婚吗?这又不是艳照!”

他说着,将相片往地上狠狠一摔。

那相片便三三两两地散在了地上。相片上的那对人,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无非是在街边吃饭啊,一起进入酒店的门啊,也无非是女的挽住陈宁的胳膊,在法律上,这些根本无法构成婚外恋取证的资料。

朱小迪冷冷一笑,“行,你要更劲爆的是吧?我给你!”

那录音就从手机自动播放里放了出来。

陈宁听清了里面的呻吟,听清了里面那对男女的对话。身体里的血液向着脑袋里狂涌而去,他的脸刷地一下青了。

他一把夺过了手机,瞠目结舌地听着。那里面的淫声浪语充斥耳畔,良久,才惊大着眼眸看着她。

“这……东西,哪儿来的?”

她不语。

他惊大了眼睛,似乎猜到了什么。

“是她,是她发给你的对吧?”

“小迪……”

陈宁捏住了小迪的胳膊,悲痛的说:“你要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你要相信我,我……”

“你确定真的没有吗?你敢发誓吗?拿你的儿子发誓?”

“你疯了,那也是你儿子!”

小迪冷笑:“我敢拿我儿子发誓。我从来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敢拿你儿子对我发誓吗?”

“我……”

陈宁语结,说不出一句话来:“你别闹了,好吗?”

小迪讥讽一笑:“行啊,我们离婚啊!你要不离,我就出去偷人。别以为我说笑,我说得出做得到,不跟你开半点玩笑。”

如果她气焰嚣张,大哭大闹,他完全可以给她一耳光,将她打醒。

可朱小迪完全没有情绪波动,脸上浮现的只是冷笑。

他恼了,豁出去嚷:“偷啊,有本事你就去偷,老子给你开房的钱。没有男人,老子给你找。”

陈宁怒气冲冲地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坐进了驾驶室,开着车,一路飚驰……

他承认他理亏了,他承认没有办法面对她的眼睛,他心虚。

车在行驶的过程中,他想到内心对小迪的承诺。

他确实没有遵守,他确实对不起她,对不起这段婚姻,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

随后离家出走,坐在候车室的朱小迪做了一个梦。她的梦里有无数扇门,每扇门的门把手上都挂着写着“幸福”的木牌,她一扇一扇地推开,门的那边全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阴森黑冷……从地底刮来的狂风,好像要把她吸进深洞里。

她惊醒了过来,一身冷汗,汗湿了她的衣服。

而陈宁从怒火中醒过神来,到处找她。打她的电话,光有电话响,而不见人接。他愈来愈烦躁,就不停地打,每隔一分钟,电话里都会传来该死的电脑女声,告诉他您拨的电话无人应答,请稍候再拨,然后就是嘟嘟的盲音。直至打到对方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朱小迪坐在火车的候车站里,荷包里揣着不停振动的手机,它不停地振动,直至电池用完,自动关机。

电话再也不振的时候,她将电话掏了出来,对着暗淡无光的手机淌着眼泪。

看着手机,就好像看着陈宁的脸,往日的那些事情在脑海里呈片段飞舞。

想他的拥抱,想他的亲吻,想钱娟现场发送他们的录音时,她要他和她离婚。

她爱她的孩子,她害怕那个疯女人,真的做出可怕的事情来。

她也不能再受剌激了,她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

如果再呆在那里,她才是那个最后要疯的人。

当医生给她开了一大堆抗郁抑的药,告诉她不能再受剌激,她甚至有大脑早衰的诊状,就是医生说的年轻化的老年痴呆症。

先从轻度健忘开始,一受剌激,她就会一点一点忘记,直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这个世道,本不该属于年轻人的病状,现在都给年轻人得上了。

三十年前,别说大家都没有听过艾滋,就连知道癌症的也不多。

可现在,非典,禽流感,帕金森,早衰,过劳死……,层出不穷的疑难怪症,让闻所未闻的人,大开眼界。

更可怕的是,她中了“彩”,得了一种因受剌激,就会一点点忘记事情的怪病。

明明买了鱼,在市场里走了一圈,又去买一条。

明明付了钱,却在人家找零后,又付一次。

明明刚刚还在手上的东西,转眼就不记得放在了哪里。

当有一天,她觉得自己的“健忘症”很严重的时候,去看了医生。医生从X光片里看到,她的大脑有萎缩的趋势。

有些病,是医学界没有办法解释的。就像他们说的,他们只能治病,却治不了命。

更何况,大脑那么复杂,失忆或者小脑脊髓变异症都能让他们束手无策,何况这种复杂的精神剌激?

她病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不能再让自己受到剌激,否则会加快她的病情,这些药都会成为废物。

她会一点点的失忆,失去自理能力,最后谁都不认得,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形同一个植物人。

她可以忍受丈夫出轨,却厚积薄发的忍出这样的毛病来。

她耗得起,她不怕有名无份的守一辈子,可她害怕,有一天,她真的失忆,真的不能动了,陈宁心软,不肯放弃她,那姓钱的做出更过份的事情来。

她面无表情的淌着眼泪,清楚的记得,他说他娶她,是因为喜欢她,若是不喜欢,便绝对不要她怀着的孩子。

她怕陈宁知道她因为他的出轨而得病,会更加愧疚,更加舍不得放手,那姓钱的,间歇性精神病会更加严重,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陈宁会更加痛苦。那种病,通常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但一旦受了剌激,就会发作,就会无法自控的做出伤害人的事情。

她不想陈宁痛苦,她不愿意陈宁痛苦。而且,她的离开,可以让自己不再受剌激,也可以让钱娟不受剌激,更重要的是,惜惜可以人身安全……

她不是圣母。

她只是……

只是没有办法。

朱小迪等待的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小迪肚子有些饿了,便背着行李包,向站外走去。

静静地在街头行走,在人群中穿插而过,现实中的人影虚浮,过去拼命想忘记的东西,一点一点浮现在眼底。

路过音响店的门口,朱小迪为一段璇律停住了脚步。那歌不知道是谁唱的,也不知道是谁作的曲,只知道那轻吟浅唱的女声动听无比。她竟呆呆地站着,提着行李,听得呆了——

奇妙吗?

这世间总有一些文字直指人心,总有一些歌词哀伤得让人濒临崩溃。这段璇律让人心口拧痛,好像一双无形的手拧着一束滴水的床单。

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她问里面的服务生:“那歌叫什么名字?”

那美眉甜甜地笑道:“I MISS YOU。” 

MISS 么?

中文发音是“迷失”。中文的解释是错过,及想念。

那么……到底是我想你,还是我错过了你,还是……因为我在感情的迷宫里迷失,与你擦肩错过,所以,空留无尽的想念?

歌曲的最后无尽地重复着:I MISS YOU、I MISS YOU、I MISS YOU……像孙悟空耳边的咒语,置人无力且濒临崩溃。

所有的记忆恍如一群被放出角斗场的猛兽,它们带着坚牙利爪腾空尖啸,遮天避日,尘烟四起,带着令人窒息的杀气,直扑要害。

她围困其中,任其将灵魂撕成碎片,无半人怜惜,只有胜者饱食一顿后的趾高气扬,及观围者观围血腥刺激地叫好迭迭。

惜惜哭着要妈妈,陈老母在家急得团团转。他打爆了她的电话,她就是不接,他给她发短信,她也不回。

陈宁驱车出去找小迪。

他压根没有头绪。小迪在这城市里,连个朋友都没有,更没有亲戚。

他突然想到四年前还在酒店上班时,她住的那个合租公寓。他知道希望渺茫,可是,还是想试试看,想去问问跟她合租过房子的同事,问她有没有别的去处。

凭着记忆来到那个狭窄偏僻的地方,里面的租住户早换过好几波。

他觉得很好笑。

他的老婆跑了,他找不到她了。

回来的路上,路过阴暗的巷子口,从路边冲出来一个穿夹克衫的男人。明明是他自己冲过来的,撞到车上,就倒在地上直耍赖。好像被人安排好似的,路口冲出一辆小型货车,将陈宁的车拦住。

陈宁被他们扯住,扭打间,腰间被捅了一刀。他倒在地上前,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包括他手指上的婚戒。

抢了东西的人是三个彪肥大汉,事情来得太突然,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左腹下伤口的血像被人捅破的血袋,血顺着捂住伤口的指间向下滴。陈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路滴血,爬进了驾驶室里。

他记得路边有家很小的医院。那算不上什么正规医院,只是一间小小的职工诊所,他记得那医院就在离这路口几十米的位置。他使劲地睁了睁眼睛,发动了车子,向医院开去。

陈宁不记得是怎样走进医院的,他只记得,伤口的血沿路滴着。他浑身发冷,跌跌撞撞地来到医院,值班台上的护士发现他匍匐在地上,忙跟着医生从值班台跑了出来。

陈宁的身体被冷汗浸湿了,失血的身体,渐渐地凉冷。汗从头顶的毛孔涌出,聚在一起,滑过他的眉毛,大滴大滴向他的眼睛滑去。头顶的灯一排一排倒映在光洁的地板上,反光得他的眼睛好像蒙上一层麻油纸,模糊一片,一点一点失去焦距。

他摇摇欲坠。

他觉得自己看错了。

可是那个女人的身影,像极了他的老婆。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拼尽全力扯开医生和护士的手。

准备对他急救,并要将他扶进急救室的医护人员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那浑身是血的男子,颤颤微微地从地上爬起来,向那边的一位女士拢去。

他捂住了伤口,血从指间里往外涌。他素色的外衣已被血浸得透湿,那血甚至顺着裤管滴到脚下。

他似乎不觉得痛,他似乎根本没在意这些。

每迈一点,都是刺目的血脚印。

“小……迪!”

他一把拉住那女士的胳膊。

这满身是血的男人,居然一把抱住了她,脑袋搁在了她的肩上,似欣慰地说:“我找到你了!找……到了!

他噙着眼泪,皱紧了眉头,拼尽全力搂紧了这个女人。

“跟我……回家吧,跟我回家……”

女士发出惊恐的尖叫。

她推着陈宁,陈宁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像泄完气的汽球,一下子软塌着倒在了地上。

坐在长途车上,睡着的朱小迪突然从恶梦中惊醒。

车上的人都睡熟了,严实的车箱内,有令人不舒服的臭脚味和桔子皮的味道。

看了看窗外,天麻麻亮了,她也快到家了,到她——亲爸亲妈的家。

小迪提着行李回来的时候,村口有狗对她吠,龇牙咧齿地狂吠,就是不敢拢近身来。同行的,还有放着牛的村民,执着鞭子,跨坐在垫了麻袋作垫子的牛背上。牛边走边拉,灰白的土路上,顿时多了一团团气味浓烈的粪便味。

牛身上有股无法形容的牛骚。牛背上的人,戴着一顶草帽,穿着早就褪了色的大衣,扬着鞭子,一颠一颠地看着她,边走边问:“你找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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