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黄昏(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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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裴雪听把五颜六色的传单拍在办公桌上,正是京州博物馆“大徵文物特别展”,辞藻华丽、宣传夸张,而青铜棺的照片被放大摆在正中央。
陆吾心虚地干咳一声。
“解释一下吧?”裴雪听抱着胳膊坐在椅子里,“是特调局手腕不够硬了,还是你故意的。檀真突然被黄昏议会盯上,和这事有关系吗?”
青铜棺能在博物馆展览,必然是先在考古队、文化局、各大历史文物研究所里过了一遭的。期间接手多少人,又有多少人知道它是从西北某个不知名墓室里刨出来的,更是不得而知。
而按照特调局的惯例,这种类型的文物是不归文化局管的。不仅不能展览,还得里三层外三层地糊上一百八十道符箓做封条,沉到不见天日的仓库里去。
“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陆吾硬着头皮说。
裴雪听眯起了眼睛。
“好吧,这是上面的意思。”陆吾妥协了,从抽屉里摸出来一只加盖“绝密”红章的档案袋,上头封着金色的火漆,盘踞着蛇形的“S+”字样。
裴雪听坐直了身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档案袋。
“你在档案科搅得翻天覆地的,不就是找这个吗?”陆吾把档案袋往她面前推了推,“你自己看吧。”
裴雪听一手抓住档案袋,嘴上还在不依不饶,“所以你是承认了拿檀真钓黄昏议会对吧?说着让我保护他,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在意他的死活。”
话里莫名其妙地带着点幽怨,陆吾老神在在地点了根烟,说:“有你在乎不就行了?其实最关键的东西我们藏起来了,就是想试试黄昏议会那边知道多少。”
“最关键的东西?”裴雪听问出口就反应过来了,“那块石碑。”
陆吾点点头,“黄昏议会知道的比我们想象的多,凭一个青铜棺就推断出了檀真的身份。”
“所以石碑上写的是什么?”裴雪听想起来自己站在青铜门前听到的声音,那人声嘶哑痛苦,话音也断断续续的。
“愿以此身为桥,渡十万怨灵往生;愿以此身为钉,封此诸邪之棺椁。”陆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道。
裴雪听拆着档案袋的手一抖,震惊地看着陆吾,文件散落在她的膝头。
陆吾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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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的冬季,天总是黑得特别早。
檀真回到家里才五点,楼道里已经亮起了灯。但他远远地看着自家阳台,却没发现有光亮。
司南明明说裴雪听今天早退了。
檀真推开家门,立刻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烟味。走廊的灯光泼洒进玄关,微微照亮了坐在沙发上的人,还有她指尖明灭的红色光点。檀真略微一扫,目光落在茶几上塞得满满当当的烟灰缸里。
“怎么不开灯?”檀真解下围巾走进来,怕强光刺得她眼睛疼,只按了小灯。
“忘了。”裴雪听的声音有点哑。
“出什么事了,抽这么多烟。”
檀真摘下她手里燃了一半的烟,发现她脚下掉了一堆的烟灰。茶几上散落着几张文件,有纯文字的,也有塞了满满当当一整页数据的。檀真的现代文字学得还不好,并不能完全理解。
“把衣服脱了。”裴雪听压抑着怒火,说。
“什么?”檀真一愣。
“我说,把衣服脱了。”裴雪听抄起空调遥控器,把温度往上调,暴躁地说。
“你怎么了?”檀真倒不是不愿意,只是裴雪听的状态有些反常。
裴雪听像是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直接扣着他的手腕把他按到了沙发上。檀真想起来什么,忽然跟被非礼的良家妇女似的挣扎起来。他长手长脚的一个小青年,裴雪听差点没按住他,那股子邪火又往上蹿了两米。
她粗暴地扯着围巾,直接把他两只手绑了起来。檀真衣领散乱,眼角扫上一点似是而非的红,震惊地看着她。
“怎么,天天粘着我,亲我,说喜欢我,身上还有什么我不能看的?”裴雪听恶劣地舔着牙齿,像是叼着猎物脖颈的狼,“怕了?”
檀真哭笑不得,“我怕什么?”
裴雪听拉开他羽绒服的拉链,挑开毛衣马甲和衬衫的扣子,对着最里面的保暖内衣没了辙。这保暖内衣和秋裤还是她千叮咛万嘱咐人穿上去的,这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
“你撒手,我自己脱。”檀真低喘一声,说。
裴雪听一声不吭,拿过茶几上的剪刀,“别动。”
檀真认命地躺平了,感受着胸前一点点敞开,被凉意包裹。
檀真的皮肤很白,却不是健康的奶白,而是病态虚弱的苍白,像是山顶积的雪。单薄的胸口上附着一层浓烈的红色,像是猖狂的火舌,从后心攀爬过肩头,舔舐到心脏的位置。
裴雪听的手不自觉地发颤。
“这也是进青铜棺的时候留下的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
檀真在心里叹了口气,如实道,“不是。”
裴雪听却没有松手,她低着头,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檀真想拂开头发看看她的脸,冷不防被温热的液体砸得躺回了沙发上。
檀真惊愕慌乱地看着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到他的胸口上,那些眼泪像是滚烫的铁水,把他的皮肤灼烧得千疮百孔,重重地锤击着他的心脏。
“听听,别哭了……”檀真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疼的。”
裴雪听抬起湿漉漉的睫毛,凝视他的眼睛,“檀真,你一点也不会说谎。”
檀真哑口无言。
“十万怨灵,你怎么敢往肩上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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