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敲山震虎,用心深远(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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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说得李逸风心头火起,心中对王车军的印象就打了折扣。孔县无大事,刘宝家三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车军不第一时间向他汇报,是严重的失职。不用想,王车军肯定是先向李永昌汇报了。

先副书记后书记,就算王车军和李永昌有亲戚关系,李逸风心中也是老大不快。更何况冷枫抢先一步,都派关允去了解情况了,等于是他在刘宝家事件上已经被动了,他怎能不恼火?

科班出身的大学生,分配到县里各乡镇工作,也算是为孔县培植后备力量,县委对回县的大学生都建立了档案,随时跟踪观察,并且重点培养。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也算是孔县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人才,而且都是正式国家干部身份,直接被派出所拘留,稍微处理不当,就会让三人的履历留下政治污点,李逸风会不清楚其中必有文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逸风直接跳过冷枫的问题,他也清楚冷枫的话含沙射影,或许有故意挑拨离间的用意,却又不好责怪冷枫什么,毕竟冷枫说的是事实。

“我也不太清楚,关允一早向我汇报了一声,就急急去了城关镇派出所。”冷枫微微皱眉,“书记,我个人意见,事态应该控制一下。孔县是小县,是穷县,一年考不上几个大学生,回来的更少。如果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因为一个打架事件影响到个人前途,传了出去,对孔县的形象很不好,会造成孔县不重视人才的负面影响。”

县长的职责是发展经济,经济提升了,县长的政绩就有了。书记的职责是用人,人尽其能,才尽其用,方显书记的本事。连人都用不好的书记,不是一个合格的书记,冷枫一句话就击中了李逸风的软肋。

是呀,孔县的经济发展再好,从官场常态来讲,政绩虽然也算到李逸风的头上,但如果孔县的人事一团糟,会显得身为书记的他很无能。前段时间市委会议上,市委书记蒋雪松还特意点名表扬孔县在人才引进上的成绩,位居全市首位。

孔县也就是因为有关允、温琳、王车军以及刘宝家等一批大学生人才的回流,才有了一个唯一的闪光点。如果因为刘宝家事件导致孔县在人才引进的工作上出现倒退,就成了笑谈,蒋书记必定大为不满。

一瞬间李逸风心思闪动,立刻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他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将文件重重地一扔:“胡闹!钱爱林怎么回事,怎么能随便抓人?一点头脑都没有!”

冷枫点头说道:“确实是,刘宝家三人不但是正式国家干部的身份,李理还是预备党员。”停顿了片刻,他又说道:“我让关允通知了崔玉强过来一下,书记看看是不是有必要和飞马镇、古营城乡方面碰个头。”

李逸风意味深长地看了冷枫一眼,心思又转了几转,不明白冷枫拉崔玉强入局是基于什么出发点,按说一个治安拘留事件还不至于惊动公安局局长。不过,如果联想到刘宝家三人的身份,连县委一二把手都惊动了,公安局局长出面也不算什么。

当然,如果李逸风知道崔玉强和钱爱林的密切关系,他就会立刻明白冷枫的伏笔。

冷枫本想和李逸风就刘宝家事件达成初步共识,也好在下一步的布局中,让李逸风也乘机出手。不想还没等再继续和李逸风深谈,李永昌就来了。

来得够快,冷枫见李永昌一脸焦急的样子,就知道必定是有人向他通风报信,他已经知道了关允的动作。到底是孔县的太上皇,孔县方方面面一有风吹草动,李永昌都能第一时间得知。

优势呀,这就是身为地头蛇的最大优势。

冷枫冲李永昌微一点头,也没说话,转身离开了李逸风的办公室。他和李逸风没有先一步达成共识,确实遗憾,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看关允的运作了。关允,真能借刘宝家事件搅动孔县的人事僵局?

李逸风来孔县的时间也不短了,却一直在人事调整上没有大动作,不是不想,而是力有不逮,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冷枫回到办公室,目光落在内参上,脸上浮现出少见的一丝笑意。机会马上就要来了,关允抓住了,他也抓住了,就看李逸风想不想也抓住机会,一举击破孔县近十几年没有改变的政治局面。

李永昌和李逸风谈了些什么,冷枫不知道,关允也不知道。但关允能猜到一二的是,李永昌必定是刘宝家事件的背后黑手,而且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打压刘宝家三人,还要借刘宝家事件最终将脏水泼到他的身上。

和李逸风、冷枫防范他另有苦衷不一样的是,李永昌对他以及刘宝家等人不遗余力地进行打压,从小处讲,是不想让他崛起,从大处讲,是李永昌为了维持他在孔县的地位,不想孔县有新兴势力挑战他的权威,他还想再继续统治孔县十几年!

以关允为首的几名回县的大学生,必将会成为孔县政坛上的新兴力量,而且又因为有学历在身,在以后的升迁之路上,会比李永昌走得更高更远。实话实说,李永昌是怕了,怕关允会在孔县替代他的位置,成为孔县新的旗帜。

如果关允可以和李永昌心平气和地对话,他会郑重其事地告诉李永昌,他的目标远大,孔县不是他的终点,只是起点。但他也知道,随着孔县局势的进一步复杂化,尤其是在李永昌制造了刘宝家事件之后,他和李永昌之间已经关上了和谈的大门。

从城关镇派出所出来,关允坐车来到县公安局,直接就敲开了局长崔玉强办公室的黑漆木门,

崔玉强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掏耳朵,似乎悠闲得很,见关允进来,也不起身,只是微一点头:“关允来了,有什么事?”

今年四十八岁的崔玉强瘦长脸、吊角眉、招风耳,其貌不扬。小时候有相面先生说他长大后是穷苦命,一生碌碌无为,劳累而一无所有。没想到崔玉强中年发迹,从小警察干起,一路上升,坐稳了孔县公安局局长的宝座。

崔玉强曾经放言,说是如果再见到当年的相面先生,他要恭恭敬敬地向相面先生三鞠躬,以感谢当年相面先生的断语对他的激励。如果不是被一句“长大后是穷苦命”刺激,他也不会有今天。

“崔局,冷县长让你过去一趟。”关允对崔玉强的感觉很复杂,既佩服崔玉强一路走到今天的手腕,又对崔玉强和李永昌之间令人琢磨不透的关系而提防三分。

崔玉强放下掏耳勺,迅速起身,拿上手包就走:“走,冷县长有吩咐,马上就动身。冷县长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就行了,还劳累你亲自跑一趟。”

至少崔玉强的表面文章做得不错,说走就走,既显得他办事雷厉风行,又表明他对冷枫的尊敬,确实有一套。

关允却是呵呵一笑:“我是路过,顺道请崔局过去。”

崔玉强脸色不变,好像关允是特意请他还是路过请他无关紧要一样,随口问道:“路过?去哪里办事了?”

关允暗暗佩服,和李永昌相比,崔玉强说话办事更显城府,估计也和他多年从事公安工作有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神说神话,人鬼神全在,就说胡话。

“去城关镇派出所了,了解一下刘宝家几个人的情况。”关允漫不经心地看了崔玉强一眼。

崔玉强也是漫不经心地问:“刘宝家?宝家怎么了?”

厉害,关允以前不是没有和崔玉强打过交道,但深入接触还是第一次。崔玉强是假装也好,是真不知道也罢,他的神情十分自然,让人感觉不到他有一丝的伪装。比起李永昌的威势和目中无人,崔玉强应付自如的功夫,才是真正的炉火纯青。

说话时,关允和崔玉强已经来到车前,关允用手一指冷枫的专车:“崔局,上车,我们在路上说。”

从关允一接触崔玉强时起,崔玉强说话办事十分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终于在关允请他上车时,他微微迟疑了一下。

不过也就是微一迟疑,他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好,咱也坐坐县长的专车,长长脸。头一次坐冷县长的车,关老弟,算是沾你的光了。”

崔玉强是个人物,关允在听到崔玉强对他的称呼有了改变时,就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从崔玉强坐上冷枫的专车的一刻起,就表明他在刘宝家事件上的真正立场。

用心深远

崔玉强以前肯定坐过这辆汽车。冷枫的专车是上任县长留下的,以崔玉强在孔县的地位,上任县长肯定请他坐过。不过在冷枫时代,他估计还真是头一次坐。车还是原来的车,但车的主人变了,车的身份也就变了。

关允是有意邀请崔玉强坐进冷枫的专车。崔玉强和李永昌关系密切,和李逸风也来往不断,独独和冷枫关系疏远。倒不是崔玉强无视冷枫的权威,而是冷枫在孔县一年来并没有刻意拉帮结派,许多人想投靠却不得其门而入。

以崔玉强在孔县的地位,冷枫有意拉拢,崔玉强还未必会靠拢,更不用提要他主动投诚了。因此,崔玉强和冷枫之间的关系别说密切,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冷淡。

崔玉强肯上冷枫的专车,就说明一点,他不会拒绝和冷枫合作,或者说,至少在刘宝家事件上,他不会只听从李逸风或李永昌的指令。

关允心中暗喜,就由他开始来为孔县未来的局势重新设计蓝图吧。李永昌时代,从刘宝家事件引发的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时起,就该提前结束了!

路上,关允向崔玉强简要地阐述了刘宝家事件的始末。崔玉强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聆听,并不发表看法。等到了县委,下车的时候,关允先一步下车,亲自替崔玉强打开车门,崔玉强才露出笑脸,说道:“让关老弟受累为我开车门,我脸上有光。”

“崔局说的哪里话,太见外了。”关允客气地一笑,好像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刚才我在城关镇派出所的时候,李书记也过去了,没说几句话,接了一个电话,好像说是大坝项目出问题,他放下电话就匆匆走了。”

“哦……”崔玉强好像才认识关允一样,深深地看了关允一眼,呵呵一笑,“关老弟,你的消息很及时,和你坐了一路车,收获真不小。这趟车,没白坐,值了。”

关允点头又说:“大坝项目的问题应该不大,我隐约听到一点,说是平坟引起了纠纷。”

“平坟?”崔玉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老农民闹事,无非是想多要点钱,李书记出面,肯定能摆平。行了,先向冷县长报道。”

推门进去,冷枫正在接听一个电话,他伸手示意关允和崔玉强先坐。打了大概几分钟后,他放下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关允,刚刚《国家青年报》驻燕省记者站的记者打来电话,说是要了解一下孔县非法集资的问题,我回了他,说是孔县没有什么非法集资。不过对方不依不饶,非要刨根问底,还说要来孔县采访……”

冷枫揉了揉了额头:“麻烦呀,这个报社的人,不受省委宣传部的管制,就算没事也能折腾出事情……孔县是个穷县,又不是沿海的富裕地区,哪里有什么非法集资?瞎胡闹!关允,你女朋友夏莱不是《国家青年报》的记者?你能不能让她出面干涉一下,最好别让记者关心孔县,孔县外面的新闻多的是。”

一直以来冷枫以冷面冷语示人,在和李逸风的对抗中,冷酷就是他最强大的武器,以至于让许多人都认为冷枫除了冷漠之外,一无是处,既没有游刃有余的官场手腕,又没有运筹帷幄的政治智慧。但在冷枫突如其来地抛出记者要采访孔县非法集资的消息之后,关允心中蓦然闪过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是的,他心中被巨大的惊喜充满,被冷枫高超的政治智慧折服。他终于知道,他倒向冷枫不仅是非常明智的选择,而且冷枫的政治智慧之高,丝毫不亚于李逸风。冷枫掩藏在冷漠背后的冷静和耐心,也是让关允十分佩服的高明!

孔县是小县,也是穷县,但孔县确实有非法集资的问题。原本以为冷枫对孔县的掌控力度很弱,没想到,隐藏至深的非法集资一事,即使县委之中的孔县老人也没有几人知道,冷枫却不知何时暗中早就掌握了一切,不简单,隐忍并且时刻准备伺机出击。果然不出关允所料,冷枫在冷漠的外表的掩护下,掩藏着一颗不甘久居人后的雄心。

冷枫当着关允和崔玉强的面,突兀地提及记者要采访非法集资一事,用心深远。一是敲山震虎,在和崔玉强正式会谈之前,先抛出天大的难题让崔玉强做出选择,是在提醒崔玉强,在接下来的刘宝家事件上,该交一份什么样的答案,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二是间接抬高关允,加大关允的分量,让关允成为非法集资一事是掩盖还是曝光的决定者。

关允接过冷枫的话头说道:“现在的记者,听风就是雨,就喜欢捕风捉影。行,回头我问问夏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挡住记者就挡住,孔县可不能出什么非法集资的新闻。”话说得好听,却没有说死,留了悬念,万一要是挡不住,记者来孔县怎么办?

怎么办?就看有些人怎么做了。

崔玉强进来之时还是镇静自若的表情,等冷枫和关允的一问一答之后,他暗中倒吸一口凉气,不但悄悄打量冷枫几眼,还微不可察地眼皮接连跳动了几下,偷偷看了关允好几眼。他的感觉就是,眼前的冷枫和关允仿佛一瞬间同时变了一个人一般,都由以前在县委处于弱势和受冷落的一方,转眼翻身而起,成了掌控大局的优势一方。

怎么会?崔玉强不相信归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也不由他不信。他心中突然就打了个冷战,幸好以前对关允还算不错,没有处处刁难关允。他就是比李永昌有眼光会做人,以关允京城大学毕业的高起点,谁敢保证他的同学之中以后不会出现什么厉害人物?

现在关允和冷枫要联手还击了,摆在他面前的,将是一道非常难以抉择的选择题。

但……又必须做出抉择!因为非法集资一事崔玉强比谁都清楚,正是见钱眼开的钱开眼干的好事!

“好了,关允,你先去忙,我和崔局长有话要说。”冷枫布局完毕,该进行下一步了。

“好的。”关允恭谨地一点头,转身就走。他走到门口,才要出门,崔玉强突然冒出一句话。

“关老弟,有空一起吃饭,我有事要请你帮忙。”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故意卖了个关子,他又呵呵一笑,“我家孩子明年高考,想向你取取经,你看你愿不愿意帮老哥一个忙,抽空辅导他一下?”

关允意味深长地看了冷枫一眼,见冷枫目光闪动中,流露出一丝微微的赞许,他就笑道:“没问题,反正平常休息时我也没事。”

回到秘书科,关允脸上仍然难掩兴奋和欣喜之意,王车军不在,温琳正坐在座位上发呆,他一进门就笑问:“你最近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是不是有心事?”

“大坝出问题了。刚才王车军屁股着火一样跑了,看他的熊样,差点没笑死我。”温琳才注意到关允一脸喜悦,上来就打了关允一下,“最近你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孔县花。”

“孔县花?孔县还有花?”关允乐呵呵地笑道,“孔县一枝花就在县委办秘书科关允同志的对面,一眼就可以看到。不过只在白天见过,没在晚上欣赏过。”

温琳踢了关允一脚:“得了吧你,还想晚上赏我?还是赏你家夏莱吧,我要把自己留给我最爱的人来鉴赏,他肯定不会是你。”

“不是我就不是我,能不被孔县一枝花惦记,也是好事,要不,非得半夜吓醒不可。”

“关允,你不要太过分,我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要身材有身材,哪点配不上你?别以为就你家夏莱好,我除了没有一个当大官的爹,方方面面都不比她差!”

今天天气不错,温琳穿了一身百褶长裙,上身是束腰花边小衬衣,头发似乎也装饰了一番,好像还擦了口红,愈加显得她亭亭玉立,风摆杨柳而多彩多姿。其实如果精心化妆,再加上灯光的衬托,温琳拍上一套艺术照,她的美丽丝毫不亚于现在的当红明星。甚至她那尽显健康之美的如白瓷一样的皮肤,会比明星的并不健康的白色更让人心动。

“你配得上我,是我配不上你。”关允不和温琳斗嘴了,自愿认输,“大坝项目工地确实有了点问题,听说是平了别人家的祖坟,人家不干了,发生了冲突。”

“大坝项目的地址是谁选定的?怎么没考虑到移坟的问题?换了谁,被挖了祖坟会不怒?”温琳瞪大一双美目,歪头想了一想,“啊,我想起来了,地址好像就是李永昌选定的,你说他也是孔县人,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真不应该。”

关允会心地一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温琳察觉了什么,问道:“你好像事事都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坝项目会出现问题?”

关允摇头:“你当我是谁?我是连你都配不上的角色,会对孔县有史以来的最大项目是否出现问题未卜先知?”

“讨厌,别拿我比喻。”温琳春宜喜宜嗔的样子确实如秋风拂面,令人沉醉,关允正要再打趣几句,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关允,马上跟我去大坝施工现场,麻烦大了。”冷枫神情严峻。

动静不小

如果仅仅是冷枫一人也就算了,冷枫的身后,还跟着崔玉强。

终于还是惊动县长和公安局局长,说明李永昌和郭伟全出马,没有把施工现场的事态控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关允和温琳对视一眼,眼中全是惊愕。

“温琳,你也一起去。”冷枫吩咐了一句,转身就走。崔玉强冲关允微一点头,紧随其后,关允和温琳也紧紧跟上。

一上车,关允的心思就飘远了,一个坟头引起的纠纷,能闹出多大动静?又想起冷枫才让他看过的内参,以及省长陈恒峰新官上任即将烧起的第一把火,他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平坟退耕,在思想观念还比较落后的今天,想在农村顺利推广,难如登天。等文件一下,别的县市是不是尽快落实他不去猜测,反正孔县在李永昌的推动下,肯定会成为黄梁市最积极落实平坟退耕政策的第一县。

此时的李永昌正在施工现场和一名粗壮汉子对峙。

粗壮汉子名叫关支书,关支书祖坟被挖,如五雷轰顶,早就急红了眼。他本以为县委领导出面会给他一个说法,谁知才争论了几句,堂堂的县委副书记凭一句“要站在孔县的大局上考虑问题”就想打发他,没门!他才不管什么是孔县的大局,他只知道谁挖他的祖坟,谁就是想让他家断子绝孙的仇人。

他名字叫关支书,是飞马镇关家村人氏,只是普通的村民,可不是什么支书,只是他那名叫关干部的老爹一心希望他长大后当上村支书,所以就给他起了一个支书的大名。不过他只上了小学三年级就不上学了,大字也不识几个。

所以,当李永昌以县委副书记之尊要他站在孔县的大局上考虑问题时,他当即就回应一句:“考虑个屁,让我到你家的炕头上拉屎,再睡了你的媳妇,你也别生气,也要站在大局上考虑问题,成不?”

李永昌本身就是农民出身,知道农民工作难做。他以为凭借孔县第一人的身份,走到哪里人人都会让他三分,没想到关支书出言不逊,骂他骂得这么难听,他当即大怒:“关支书,你嘴巴放干净点,小心抓你进去蹲监狱。”

“谁挖我家祖坟,我跟谁没完!”关支书鼻孔一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才不管李永昌是孔县的旗帜还是孔县的流沙河,反正他就认死理,他家的祖坟不能动,一动,就断子绝孙了。

李永昌刚从城关镇派出所出来,肚子里本来还有气,和关允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他没有大获全胜,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急急来处理平坟纠纷,本以为手到擒来,顺道再出一口恶气,没想到,恶气没出,又被眼前的关支书灌了更多的恶气,气得他差点七窍生烟。还好,他忍了下来,没有和关支书对骂。他努力克制情绪,以和颜悦色的表情说道:“关支书,你看这样行不行,县里考虑给你一定的经济补偿,不会让你吃亏,你说怎么样?”

“不行!”关支书眼睛一瞪,“除非你家的祖坟也一起挖了,否则谁敢动我家祖坟一根指头,我就和谁拼命。”

“你怎么说话的?”李永昌快被气得跳脚了,大坝地址已经选定,不可能因为关支书一家的坟头而重新选址,不但耽误工期不说,损失也太大了。但关支书简直就是一个二百五,没得商量,李永昌就板起面孔,“你不怕坐监狱?”

“我呸!”关支书红了眼睛,他手中本来就一直拿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棍子,突然就扬起棍子,朝李永昌头上来了一下。

李永昌一弯腰,一歪头,躲得十分狼狈,却还是没有躲过去,被一棍敲打在头上。

刚刚还在关允面前不可一世的李永昌,现在已经狼狈不堪,旧伤未去,新伤又至。前段时间因为用水纠纷被砸了一砖的脑袋上的伤才好,现在倒好,头上又被人打了一个大包!

一棍中头,李永昌只觉眼前一黑,头痛欲裂,差点没有当场晕倒。关支书下手也太狠了,丢人丢大发了!一怒之下,他也顾不上县委副书记的身份,当即抬腿一脚就踢在关支书的肚子上。

关支书被李永昌一脚踢中肚子,他牛劲上来,发疯一样抡圆了胳膊将棍子舞得呼呼生风:“谁敢惹我,我和他拼了,大不了老子一命换一命!”

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关支书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李永昌的随从人员中又没有警察,都吓得躲到一边,不敢上前。

危急时刻,到底还是亲人连心,眼见关支书的大棍又要落到李永昌的身上,王车军挺身而出,挡在了李永昌面前,后背被棍子扫中,疼得他惨叫一声,一个踉跄向前一扑,一下就摔倒在地。

关支书疯了一样继续向前一冲,举起棍子就朝王车军的脑袋砸去,这一下要是砸中了,王车军不死也得受重伤。

人群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失控到这种程度。李永昌也是惊吓得魂飞天外,万一王车军有个好歹,老姐还不骂死他?但要他挺身而出救下王车军也不现实,别说他年纪大了腿脚没那么利索,就算是,也不敢冒险上前,再说他头上被打了一棍,现在耳朵还嗡嗡直响。

眼见王车军躲无可躲之时,突然就从斜刺里冲出一人,他既不救人,也不替王车军挡下一棍,而是蹲下身子,伸出右腿一绊——要的就是巧劲。关支书被绊个正着,身子当即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人一摔倒,就打不到王车军,几个工作人员才得了空子一哄而上,将关支书按在地上。

王车军逃过一难,惊魂未定,回身一看,原来使出巧劲救他的人正是关允。

周围人群刚才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关允及时赶到,只轻轻一伸腿就轻巧地解救了王车军,顿时引来围观者的哄堂叫好。

无数掌声和口哨声送给了力挽狂澜的关允。

关允淡然一笑,身子向旁边一让,人群分开,当前一人一步迈出,顿时四下一片鸦雀无声——冷枫一脸冷峻地现身场中!

冷枫的身后,跟着公安局局长崔玉强。崔玉强的身后,是十几名警察。关允一出手,冷枫一露面,立刻震惊了全场。

相比一手捂头的李永昌的狼狈,以及趴在地上脸朝下屁股朝上的王车军的熊样,关允的潇洒出手和冷枫的震撼出场,犹如神兵天降。

尽管关允救了王车军,李永昌和王车军对关允非但没有一丝感激之意,还对关允大出风头怀恨在心,更对冷枫和崔玉强同时现身现场,心怀疑虑和不满。

尤其是李永昌,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以前崔玉强和冷枫从来没有走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十分疏远。但今天崔玉强紧跟在冷枫身后,时值刘宝家案件还没有最后定性之际,崔玉强在如此敏感时刻和冷枫同行,绝对是非常耐人寻味的举动。

李永昌不相信仅仅是巧合。

冷枫上前亲手扶起王车军,安慰道:“车军受委屈了。”他又来到李永昌面前,察看了一下李永昌的伤势:“李书记受累了。”

“玉强同志,立刻派人护送李书记和王车军去医院,一定要安排最好的医生救治,再派人维护现场秩序……”一系列的命令传达下去,冷枫的表情依然冷峻。但和他以前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在冷峻中透露出指挥若定的自信,而他平时冷峻的表情,在关键时刻却变成不怒自威的威势。

李永昌不想走,他一走,大局就由冷枫掌控了。谁知道冷枫会怎么处理关支书,又会怎么处置平坟事件,一切都不再按照他的意图前进了。但不走也不行,头疼得要命,双眼直冒金星,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王车军更是又惊又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顾得上怨恨地瞪关允一眼,就被几人架上了汽车。李永昌和王车军一走,冷枫就来到关支书面前。

关支书被人按住之后耍泼皮无赖,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冷枫就蹲在他的面前,严厉地说道:“我是县长冷枫,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县委县政府会充分考虑到村民的正当利益,但打人就不对了,打人是犯法的行为!”

“我不管你是谁,反正谁挖我家祖坟,我就和谁拼命。”关支书斜了冷枫一眼,“只要不动我家祖坟,什么都好说!”

都以为冷枫会严肃地和关支书大讲道理,不料冷枫一拍腿站了起来:“你先治安拘留,你家祖坟先保留,怎么样,这个结果你还满意不?”

“真的?”关支书也一拍屁股想站起来,站了一半被两名警察又按了回去,他一下就摔了一个屁股蹲,却毫不在意,又问,“你说话算话?只要不动我家祖坟,你关我一个月都成。”

冷枫没再理关支书,一挥手,两名警察就将关支书押了下去。他一步迈到椅子之上,拿过高音喇叭,第一次以县长的身份正式介入流沙河大坝的第一个纠纷。

所有人,包括郭伟全在内,都一脸紧张地仰望站在高处的冷枫,不知道他会怎样全权处理今天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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