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阳谋(下)(1 / 2)
六十三 阳谋(下)
九月二十日,兵备道张春所率领的四万大军抵达锦州。这支大军几乎囊括了明朝在北直隶地区所有的机动部队,颇具战斗力,他们的到来,让由于连战连败而意志消沉的明军士气为之一振,似乎又重新看到了希望。建奴再怎么厉害,也不过五万来人,关宁军与连败三仗,损失不小,但是一万几千人还是凑得出来的,五万打五万,就算没有办法打败建奴,至少也能迫使他们后退,解了大凌河之围,或者将被围困在大凌河城里的大军救出大半来吧?
接着,又有好消息传来:还有两支飞军正日行百余里,昼夜兼程赶赴辽西,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了!这个好消息让明军既困惑又欣喜,困惑的是这两支飞军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跑得这么快;欣喜的是这两支飞军能日行百里,战斗力肯定不会差的,有了这两支飞军加入,把握就更大了!一些比较乐观的将领公开说:“如果这两支飞军真有这么厉害,我们全力出援,就不是夺回大凌河城那么简单了,非扒下建奴两层皮来不可!”一句话,随着援军陆续到达,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按照兵部的命令,张春所部先在锦州城里休整,补充体力,等待天雄军和舞阳卫前来会合。山海关那边飞鸽传书,天雄军已经过了山海关,最多再过六七天,就能抵达锦州了,这让明军异常振奋,巴巴的盼望着天雄军早点赶到。张春在收复关内四城的时候曾跟卢象升一起合作过,对天雄军有所了解,也正因为有一定的了解,他才对天雄军的行军速度大吃一惊,看过信之后,对孙承宗说:“一连赶了大半个月的路,还能日行六十里,天雄军个个都是飞行腿么?”
锦州巡抚丘禾嘉也说:“不可思议!这样走法就算是牲口也撑不住的,他们居然浑若无事,真是不可思议,这支军队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孙承宗摆摆手,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张春笑着说:“天雄军是怎么练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天雄军一到,我军将如虎添翼,战力倍增!本来能解大凌河之围朝廷便心满意足了,不过,有了这支强军,我可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建奴!”
丘禾嘉说:“对,应该狠狠的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安份几年!”
天雄军在行军中的优异表现不仅让明军士气大振,也让这两位老人信心倍增,他们已经在策划着该如何利用这匹黑马,给后金一个教训了。
孙承宗没有去泼冷水,让这两个老友自我陶醉好了。他点名要调过来的川军没能调过来,这多少让他有点失望,不过天雄军的表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他没有看错人,卢象升确实是大将之才,两年的心血,多次将原本应该给关宁军的物资和兵员拨给天雄军得罪了不少老部下,现在终于有了回报,他心里很欣慰!他打定主意,如果能渡过这次难关,一定要给天雄军更多的资源,全力打造一支能跟建奴在野外争雄的劲旅。关宁军在增援大凌河的行动中那糟糕的表现让孙承宗很失望,与其在这帮不成器的家伙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和本就有限的物资和粮饷,还不如下大力气培养天雄军!对了,那个舞阳卫也应该花大力气培养,他们的行军速度甚至比天雄军还要快,只要能成长起来,又是一支精锐之师……
孙承宗、张春、丘禾嘉都静下心来,抚恤将士,养精蓄锐,等待天雄军和舞阳卫到来。他们不急,后金一直对大凌河城围而不攻,大凌河城周边的堠台虽然被摧毁了,但是城墙还完好,后金就算长出铁牙,也很难在十天半个月内啃下大凌河城,祖大寿都等了一个多月了,也不在乎再等十天半个月吧?等这两支飞军一到,再休整几天,他们就全军出城,杀向大凌河,要建奴好看!
他们不急,皇太极却有办法让他们急起来。
九月二十六日。
“你知道吗?大凌河那边打得可惨了!守军一早就断了粮,都开始吃人了!”
“啊?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有人从大凌河城那边逃回来了,亲口对我说的!他说建奴很狡猾,包围大凌河城之后并不进攻,只是挖了三道长壕,再修筑土墙把大凌河城围了起来……城里有三四万人呢,原先储备的那点粮食哪里够吃啊,才大半个月就吃光了,再过几天,老鼠麻雀也被吃完了,只有那些将军才有几斗米。没东西吃了,那些军头就开始吃人,把役夫杀了,拿骨头当柴把人肉烤得半生不熟,然后大吃大嚼!他们不仅自己吃,还把吃不完的肉分给役夫,把他们养胖,然后下次挑胖的杀……”“你别说了!再说下去我该吐了!”
“我的天,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大凌河城那边打得这么惨!”
“大凌河城那边打得这么惨,为什么孙阁老还不派援兵过去啊,难道非要等到城里的人死绝了才肯出动吗?”
“鬼才知道呢!”
……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些关于大凌河城里的事情便在锦州城里流传开来了。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在街头巷尾流传,很快便扩散到锦州城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像瘟役一样向后方扩散,转眼之间便失控了。大凌河之城已经历时四十余天,被围在那座该死的城市里的除了一万多关宁军精锐之外,还有不少来自锦州等地的役夫、商贾,这些人的妻儿老小日夜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家人遭到不测,如今听说大凌河城已经变成了一座阴森森的人间地狱,他们所有的担忧和恐惧终于爆发了,成群结队的涌向军营,指着士兵们的鼻子破口大骂,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为什么还不出兵支援大凌河城?万一我的家人那帮军头吃掉了,你们这帮穷军汉能赔给我么!?锦州城里群情汹涌,如同沸腾的火山口,刀枪都压制不住了。
孙承宗接到报告之后又惊又怒:“到底是谁在传播谣言,扰乱军心?彻查!一定要彻查!”锦州巡抚和锦衣卫知道事情非同小可,马上出动,开始彻查。调查的过程很不顺利,老百姓以为官府要堵住他们的嘴,反应十分激烈,甚至跟官差和锦衣卫动起手来,情况几乎失控。
孙承宗忧心忡忡,这该死的谣言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再过几天天雄军就能赶到,和张春合兵,明军战斗力大增,击退建奴的成算成倍增加,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谣言横心,人心动摇,再这样下去,不等出兵增援大凌河,锦州就先乱成一团了,这还得了!丘禾嘉同样忧心如焚,下了死命令:“再传播谣言者视同叛逆,严惩不殆!”抽调了大量人手,不计代价的一路深挖,不把源头找出来誓不罢休!
九月二十八日,谣言传得更凶了,很多人都说祖大寿快扛不住了,要开城投降了。这下子,监军也坐不住了,心急火燎的跑过来,见孙承宗和张春正在谈话,尖着嗓子叫:“孙阁老和张兵备倒是好雅兴,大凌河城都危在旦夕了,还有心情在这里高谈阔论!”
张春起身一礼,请监军坐下,说:“公公勿过于担忧,这些不过是建奴的谣言而已,当耳边风便是了,如果当真,反而正中建奴下怀!”
监军的嗓子更尖了:“当耳边风便是?张兵备,你倒是说得轻松!大凌河城断粮了,是事实吧?计毒莫过于断粮,粮草一断,就算是铁军,也会垮掉的,万一祖少傅支撑不住,开城降了,不光是你,咱家也得人头落地的!”
孙承宗正要说话,丘禾嘉走了进来,面色很难看,拱拱手说:“阁老,兵备,找到那个最先传播谣言的人了!”孙承宗霍地站了起来:“可是建奴细作?”
丘禾嘉摇头:“不,他是锦州城一名商人,重筑大凌河城的时候他也随军去了大凌河城,建奴围城,他自然也和大军一起被围在里面了……”
孙承宗身体微微摇晃:“如此说来,这些传言都是真的?”
丘禾嘉痛苦的点了一下头:“都是他亲眼所见,假不了!”
监军跺着脚叫:“你们别光顾着说啊,把那人带上来让咱家审一审不就全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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