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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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岂有此理,哪有换了个镖头就不认镖局的面子。丁一鸣正待开口,沈归雪抬手制止了他。

“孙山主。”沈归雪淡淡道,“你的话可能代表贵谷十山主的意思么?”

这话问得有些坑。孙道人虽然暂时在恶人谷十山头中暂时实力最强,但并非所有的山主都服他。此言一出,一旁的周独眼微微眯起了眼。但老江湖毕竟是老江湖,岂会因小年轻一句挑拨就翻脸的。眼下自然是见见沈归雪真章更重要。那姓孙的道人微微一笑,傲然道:“那是自然。”

话音未落,只听嘣的一声闷响,漫天银光铺天盖地地射出去。沈归雪才懒得废话,抬手就是一捧唐门千针弩。

一套唐门千针弩价值百两,打出去却只是一瞬的事。上次那一套用在曹三娘的铺子里,杜瑾得知,又给沈归雪弄来一套。后发制人敌不动我不动那是高手的做法,不是绝顶高手,应敌便少不得抢占先机。千针弩一发,沈归雪毫不犹豫抽剑欺上,用了十足的力道,迎头劈向孙道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丁一鸣也亮了兵刃,紧跟在沈归雪身侧,护住她左侧空档,干脆狠辣地杀入群盗阵中。

千针弩的确给德威镖局众人赢来一瞬的优势。群盗愕然,距离如此近,千针弩的力量发挥到了最大,当即有人措手不及受伤。但孙、周二位山主毕竟功夫高强,在银针打来之前,便亮了兵刃防守。孙道人的拂尘看着软塌塌轻飘飘,却是以柔克刚的好兵器,内力一注,只见拂尘根根直立,倘若被扫上一下,定是要见血的。沈归雪与丁一鸣跟两个领头的缠斗在一起,余下镖师便跟剩余群盗斗作一团。

孙道人轻功了得,沈归雪轻功臻于出神入化,这两人好似一青一灰两道影子,在狭窄的山道上穿梭。沈归雪本来这段时日武功大有长进,只是往日喂招皆是莫轻寒这种清正刚直的路数,没想到居然碰上了个以柔克刚的对手,一时间近身不得,还几次差点被拂尘扫到了身,只得拖着对方兜圈子。她无暇分神顾及丁一鸣,但很显然,丁一鸣跟周独眼也是半斤八两,暂时分不出高下。

忽闻一声带着颤音的金铁之声,没等混战双方反应过来,周独眼头颅飞了出去,一腔子血随着头颅喷出老远。刀光闪烁,幻化清影万千,在山谷之中闪烁着骇人的凌厉光芒。

“千锋!是千锋!”有人喊道。持刀之人身着叶城兵士服装,半边脸溅了血,狰狞可怖,那刀身见了血,好像一下子活了一般,刀身与刀柄接口处还有斑斑锈迹,在血的滋润下,凄艳如花。

“谷老大。”孙道人也顾不得沈归雪了,手中拂尘一拂,脚下错步挪开,逼退沈归雪剑尖,往后跳一步,眼睛眯起来。“你还活着,想不到,孙某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千锋出鞘。”

谷不谷的表情要吃人,一句话不说,转身向孙道人劈来,刀刀沉重如山,凌厉如电,转眼劈出七刀,逼得孙道人一退再退。

沈归雪顿时来了精神,挺剑上前,逼住孙道人退路,谷不谷立马怒吼:“滚开,少管闲事!”千锋更是一刀紧胜一刀地凌空斩下。

混战中,忽闻嗖嗖几声破空而来,小小的铁箭一支撞歪了谷不谷的千锋刀,一支撞歪了孙道人的拂尘,还有一支击在沈归雪剑脊上,力道之大,差点让她长剑脱手。

她猛地扭头,还没搞明白到底来人是敌是友,只见一袭白衣突然冲入阵中,剑如银龙,轻挑向孙道人颈间,另一手迅猛地抓向沈归雪。

来人正是与德威镖局决裂的白承桐。饶是沈归雪冰雪聪明,此时此刻也想不通,白承桐究竟玩得是哪一出,站的是哪一派。白承桐剑走蛇龙,拂尘一入剑网,顿时被搅成一堆毛毛,只剩一根秃杆儿。但他的目标不是孙道人,与沈归雪交错而过时,白承桐反臂抓向她胳膊,似要将她拖开。

沈归雪:……

这边打斗引来更多山头群盗。镖师和军士们陷在人海里艰难砍杀。丁一鸣倒是看到了白承桐身影,反手放倒身边敌人,拼命向沈归雪这边靠拢。

但终究敌人太多,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沈归雪心里一顿,知道硬碰硬自己不是白承桐的对手,脚下错步疾退,避开白承桐锋芒,向着来路退去。

镖旗还在车上飘扬,但此时什么人在旗在,旗毁人亡,都顾不上了。沈归雪心里冷静盘算,山谷狭窄,如果白承桐的目标只是自己,那么越是开阔之地,越适合施展自己那出神入化的逃命术。至于谷里众匪,有丁一鸣和谷不谷,摆平只是时间问题。

白承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没给沈归雪退出谷的机会,长剑探出,矫若游龙,一剑封住她的去路,直将她向山壁挤去。

这下沈归雪避无可避,身后是山壁,身前是起了杀心的白承桐。后背靠上山壁,狼狈地向侧面一滚,堪堪让过一剑,沈归雪咬牙,屈膝向后一蹬,几乎抱着必死之心迎上去,使出一招“越沧海”,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白虹扑出,剑影层层,将白承桐笼罩在清辉之中。

然她终究力道弱上几分,只听得双剑相交,叮叮当当数十声,每相交一次,她便觉虎口手腕震得生疼,几乎把不住剑。四十招上下,白承桐一剑奋起,撕开沈归雪的剑网,将她的剑远远地挑飞了去。

“终究是输人一筹。”沈归雪蓦地心里一空,电光火石间,脑海里浮上一个念头——原以为自己如今大有长进,能在莫轻寒手下走过六七十招,其实不过是莫轻寒在陪自己玩儿罢了,真碰上高手起了杀心,她还是躲不过。

悲哀滋味弥漫了整个世界,像浓重的雾气遮过山谷里的喊杀声,直到这一刻,她才见识到自己跟白承桐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没有武器,别论输赢,她连逃命的可能性都没有。

沈归雪微微闭了眼,等着白承桐的最后一剑。但白承桐挑飞了她的剑就收了手,归剑入鞘,伸手猛地一抓一拧,卸了她一条膀子,疼得沈归雪一声惨呼,随即,他便半拖半抱着沈归雪,迅速向谷外退去。

“大小姐!”丁一鸣在身后怒吼。他满身挂伤,一剑刺穿眼前小盗,扑出去抢人。白承桐显然懒得跟他浪费感情,连拦都没拦一下,足尖轻点掠出谷,一个呼哨唤来骏马,抱着沈归雪飞身上马向西而去。

沈归雪从来没跟白承桐靠得这么近过。先是胳膊疼得沁出一身冷汗,又兼着害怕,心砰砰地激烈跳动,难受得差点吐出来。不知过了多久,这股劲儿过去了,她反倒平静下来,微微转了下身,想从白承桐的怀抱中探头看一眼,要去往何方。

“别动。”白承桐生硬地说道。“否则我就把你扔山沟子里。”

沈大小姐非常识时务地缩回了脑袋。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说点有用的吧。你要能把我扔山沟子里,当初在恶人谷就干脆给我一剑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马蹄得得,好像踏在山路上,颠簸不停。白承桐再没回答她。两人一马,三天三夜未歇,等到白承桐将她打横抱下马时,沈归雪连颠带困,拖着一条不能动的胳膊,已是到了强弩之末。

正逢正午时分,太阳高悬,灼得人睁不开眼。沈归雪抿了抿嘴唇,环顾四周,这是一座矗立在山巅之上的小小院落,苗圃荒废,但两间屋子却窗明几净。从窗口向外眺望,群山静寂肃穆,高耸入云,看上去却有些眼熟,似乎是万仞山,但万仞山绵延百里,她也只走过那一条路,因此并不知晓具体位置。

三天水米未进,一抿嘴就满嘴的血锈气。沈归雪懒得说话,撩起眼看白承桐,白承桐抬手,毫不怜惜地咔嚓一声接回了她的膀子,疼得沈归雪猛地倒抽一口气。

没等她这口气倒过来,白承桐便掌心吐力,连封八处大穴。他下手极重,点得沈归雪顿时全身酸麻,几乎瘫在椅子上。

“雪妹。”白承桐开口道,“好久不见,大有长进。”

沈归雪一口浊气憋在胸中,差点厥过去。半晌才匀回口气,道:“你想要什么?”

白承桐:“要你在这儿呆上几天。”

沈归雪皱眉,抬手拢了拢头发。此战可谓狼狈至极,她受了不少伤,摔打得灰头土脸。“你若是想扣着我换梅姐姐,还是算了。杀我呢,你肯定不会,梅姐姐还在我爹手里。所以你挟持我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她脸上写满嘲讽和不解,“这招很是失策,完全有失平时的水准。”

白承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冷声道:“你就会耍这些小儿科的东西,以扣留梅梅要挟我——”

“我从未扣留过梅姐姐。”沈归雪打断了他的话。“是梅姐姐在你跟梅二叔之间,选择了她爹。”

白承桐怒极反笑,“是,他在杭州好好的,非让你给弄到永乐镇,逼着梅梅在我和她爹之间做选择,我猜你直到现在也没把他送回杭州吧——他在永乐镇一天,梅梅就半步不得离开。”

沈归雪看着他,忽地噗嗤一笑:“你居然这么了解我,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桐哥。”

她声音沙哑,话音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砸出几分伤感来。砸得白承桐一怔,脸色不由自主挂上几分难以言说的表情。终究看不过去沈归雪满身伤血,他转身出去,片刻拎个药匣回来,硬邦邦甩在桌上。沈归雪也不客气,翻翻拣拣找出金创药涂抹,还把手臂上的伤包扎起来。

“我了解你比你想象得要深多了。”沉默片刻后,白承桐开口道。声音里有难以察觉的惋惜。“有些地方,你跟你父亲像得很。有野心,也有手段。只可惜这镖局你的确担不起。说到底,走镖靠硬功夫,你搞左右逢源那一套花架子,又有什么用呢?”

沈归雪扬眉:“各有各的道,我倒不觉得行镖全靠拳脚。你若这么想,承顺镖局一天都离不开你,可是你看,我在与不在,德威镖局还是一样运转。”

白承桐简直被她气笑了:“你在不在德威镖部都不受影响,是因为你的确不重要。倘若行镖不靠拳头,你又何至于在恶人谷如此狼狈。”

“我若不重要,你何必强掳我来此。”沈归雪反唇相讥。顿了一顿,眼中流露出了然神色。“你有大动作,需要时间。你劫持我,是为了逼停德威镖局的运转,给自己争取时间。”她大大方方翻了个白眼,“有我爹、雷三叔和茂川哥哥,就算我不在,德威镖局也能正常运转。反倒是你,你要打算在这儿看着我,承顺镖局怕是没人照看。”

白承桐难得给了一个带些欣赏的眼神。“你果真与以前不同了。”

“你跨出那道门,我们从此就生意场上见真章了。能跟你做对手,也不算没面子。”沈归雪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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