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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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馋地看着莫轻寒给自己倒了一杯,“反正今年肯定是打不起来了吧?我听说西凉皇帝摔了一跤,情况不是很好呢,再往后万仞山大雪封山,缺心眼儿才会这时候出兵。再拖,转了年饮马河就又解冻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交战的阴影像一把刀,始终悬在叶城百姓的头上,他们怕它落下来,又恨不得它早些落下一了百了。

就在这令人焦心的等待中,时间年复一年地向前走着,红颜渐渐苍老,年岁渐渐蹉跎,那个对叶城有着格外深厚执念与眷恋的人,一日看不到最终的结果,便是一日虚耗着比别人更珍贵的时间和热血。

“他最近还好么?”沉默了一会儿,沈归雪问道,“叶昭。”

“还好。”莫轻寒言简意赅。“零星打了几次小仗,长宁关那边损失厉害,二公子带人去那边增援,近来他常在周将军那里。”

沈归雪和莫轻寒每半个月便书信来往一次,说起来,这些消息早就在平日里书信中提过。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那些药……”

“约莫着也用了,但估计不对,前些时候叶昭伤了腿,城主就又闭门谢客十来天,估计受了影响。”

沈归雪默然。

“你……不去叶城见见他?”莫轻寒试探着问。

沈归雪摇摇头:“我接到密报,白承桐最近又来到叶城附近,我这次来,就是想瞧瞧他到底想做什么。”

莫轻寒冷静地审视着她,半晌才道:“其实在庄主刚去世时,我们都有些担心你会去找白承桐复仇,那时你要去了,那才是以卵击石。”

“唔?”沈归雪挑眉,“我在你们心中这么有勇气,这么冲动,这么傻么?”

莫轻寒噗嗤一笑,眼里有微微的赞赏之意。“谁都会有一时意气血勇之时,我倒是不怕你冲动,我怕的是你看不清自己的心。”

“意气之下,是一死了之追随所爱之人而去,还是忍辱负重血债血偿,这都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看清世道艰险,依旧理智地活下去。”莫轻寒说。

“这些话其实我早该跟你说——有很多人明明认清了世道的艰险无常,却没能熬过去,忍不住跟着世道一起沉沦,他们没明白,无论如何选择,都只是不得不经历的一段过程,而不是人生的目的。频频,即便你选择了最难、最痛苦的那条路,你也应当明白,这不是你的全部。”

他说的不是白承桐,沈归雪心中了然。之前她清理门户,将追随白承桐的镖师全部逐了出去,后来这七位镖师先后武功被废。江湖上尽称这是沈家大小姐的手段,既为震慑手下,又断了这些人转投到白承桐门下的路。

她也没辩解,江湖人就当她默认了。那话怎么说来着,黄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成了屎,人道沈家大小姐比她爹还不讲情面,对待叛徒赶尽杀绝,顶着这么个恶名头,倒是让一些有贼心没本事的人望而却步。

至于什么挑起雁荡十三门跟长江水帮的矛盾啦,设计骗取故友甘公令啦,逼死钱塘小镖局东家一家老小啦,真真假假,有她略动过手段的,也有夸大其词的,这会儿子也顾不上掰扯清白了,仓皇之间,她能善后的也都尽量弄个好收梢。

只一件她是格外在信中向莫轻寒解释,便是钱塘李家镖行的东家自尽之事。

之前承顺镖局在江南扩张,蓄意压低镖资以抢生意,沈归雪便联合江南一众镖局与之抗衡。

李家镖局号小人少,力量微薄,两边都不敢得罪,战战兢兢地降价以求自保,但底子薄,砸不起那么多钱,便借了高利贷。谁知德威承顺两镖局打价格战,一打就是三个月,李家镖局被高利贷逼得没办法,东家便一根绳子上了吊。

得知此事沈归雪亦唏嘘了一番,替李家镖局还了高利贷,盘下了整个镖局,设为德威镖局钱塘分站,东家的儿子和伙计都留用,算是替他们寻了条活路。

莫轻寒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寻了个话头,将这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叶昭。

得知此事的叶昭久久沉默。凝视着案上干枯的蓟花——那是沈归雪走后,统统留在叶城德威镖局中,她住过的房间里。花都干枯失了颜色了,但杆子仍旧支棱着坚硬不折。

他从前不知,为何沈归雪会喜欢这般不起眼的花草,明明南宫琪岳送她的海棠,用足了心思花足了钱,千娇百媚,那才该是姑娘们喜欢的花。可如今看这眼前蓟草,静静铺满案头,冷硬又温柔,似是沈归雪站在他面前傲然宣示:我无愧于心。

沈归雪一听莫轻寒唠叨就脑仁儿疼,不禁苦恼道:“你再没完没了,我师傅林夫子可能会跟你打起来。毕竟我这么出色的学生,谁都想当我的老师,而我只有一个师傅的名额。”

莫轻寒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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