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时刻(1 / 2)
叶城守军的弓箭已经用完了。内城里,百姓家家户户顶实门户,操起铁器,等候着最后的决战。如若最后真的外城破了,还有内城,内城破了,还有巷战,还有拼死也要守住的家门口。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叶钧卿来到了城墙之上。沿着饮马河,千里雪原上伏尸无数,昔日互市之处如今一片断壁残垣,他久久地凝视着,突然伸手,从身边亲卫手中接过大旗,拄旗在手吼道:“出城迎战!”
沉重的城门大开,叶城守军冲向城外山一般的西凉大军。
为首的就是周将军带领的豹骑,这是整个叶城守军中的精锐,战马身披铁甲,所向披靡,硬生生将西凉山阵撕开一个小口子。
但西凉大军也不是吃素的,迅速结阵反扑,豹骑突入阵中,后续的步兵还在山阵外围艰难厮杀。
叶昭与周将军配合,领着一队骑兵,从侧面突围而去。自从五年前上战场之后,他绝少能如此恣意地持刀杀敌。刀锋所过之处,凌厉凄美,那精湛而强悍的刀术让敌人节节后退,眼见刀影闪过,凡人莫不心生敬畏,不敢上前。
五年了。自从和叶钧卿连成“双续”之后,他的命便不再是自己的命。他变得束手束脚,能不出城尽量不出城,能跑时绝不动手,能不受伤,即使被追打成狗熊,也尽量不受伤。
时间久了,他甚至都快忘了,在刚开始学刀时,老城主曾告诉他的八个字:
心无恐惧,所向披靡。
猎猎的风吹动着战旗飘扬,叶钧卿脸上阴晴不定。西凉大军的确厉害,将叶城军队绞在阵里,分块围之,一时间战势胶着。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城下战况,没留意角楼之上,一袭白衣悄然登楼。
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突然变了一个调,不是特别响,但清晰、坚定,被风送得极远。有老兵听到鼓声,微怔一下,随即精神大振,更加奋不顾身地冲入敌阵中。
登楼的是甘明月,鼓点是当年甘家军的鼓点。甘将军身殁后,甘家军打散编入其他军队,叶钧卿虽然没能保住甘门上下,但暗中接收了不少甘家军的兵。
那些曾在有名的“甘家军”中效力的铁血军人,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被剥夺了荣誉名号,被世人遗忘,在十多年的风霜里渐渐老去,埋在边城的黄沙里。
他们自己也没想到,时隔十多年,还能再听到了熟悉的鼓令,浑身的热血都被鼓声点燃,狂吼着、流着泪,带着不甘与对故去战友和将军的怀念,再次为保卫家园和亲人,举起刀,杀向潮水一样绵延不绝的敌人。
冯斌的泪簌簌落下,寒风一吹,几乎冻在脸上。他狠狠一抹脸,大声招呼道:“行动!”
连串的霹雳爆炸声在饮马河上响起,好似山崩地裂。厮杀中的西凉兵士惊惧地向后看去,只见饮马河冰层上,裂纹蔓延开去,就好像是开片的瓷器,布满了整个河面。
早在大战之前,穆雁南便让冯斌凿开冰层,用油布包着□□埋下去,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身后是冰裂之下暗流涌动的大河,面前是抵死守土的叶城士兵,脚下是被惨烈赤红的土地,城上是那个曾被称为“西北战神”的叶城城主叶钧卿。
他不是很多年来,都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吗?
一个常年不出府的城主,凭什么被叫做西北战神呢?
边地战事频繁,老兵一茬茬死去,新兵一茬茬补充进来。从军两三年的,就可称是老兵了,又怎么知道五年以前,叶城那个年轻的城主,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睥睨天下。
有弓箭遥遥从城下直向叶钧卿射来,叶钧卿身形未动,没等那箭来到眼前,只见身边亲兵打扮的人不慌不忙地撑开一把铁伞护在叶钧卿面前。
兰陵堂萧染姑娘。
叶钧卿笑了笑,“萧姑娘一把伞价值千金,如今用来挡普通弓箭,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影卫和鸢信的人,被叶钧卿悉数派到城中各府衙部署去。虽然平时藩王自设的官员和朝廷派来的官员多有嫌隙,大战临头,叶钧卿还是做了最后的吩咐,倘若城破,影卫和鸢信的人则要拼死护送这些官员撤出叶城。
他已经做好与叶城共存亡的准备了。
萧染浅浅笑道:“当年老城主护下被灭门的兰陵堂遗孤,不也是不计成本么?”
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果。
白承桐与沈归雪夙怨至此,已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但白承桐看上去,却似乎并不想杀她,只是打马狂奔,引逗着她一路追随。
“……你有什么可跑的呢?”沈归雪略一犹豫。她料想到了白承桐是故意引她去什么地方,但还是追了过去。
或许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仇人就在眼前,过了今日,再想要找到白承桐,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饮马河追赶,宽阔结冰的饮马河隔绝不了震天的喊杀声,冲天的血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霜,沾惹在身,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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